阳春三月,正是江南烟雨朦胧的时节。细密的雨珠一刻也不曾停歇地从天空落下,忽而又变得瓢泼起来,路上的行人不是戴着箬笠,便是撑着油纸伞,行色匆匆地走过。
唯有一把竹青色的八角小伞在雨幕里慢悠悠地走着,不时还能听见伞下传来断断续续的怒骂声。
“小畜生,你再往我衣服里钻,等回去了我就叫桃花姐姐扒了你的皮,炖汤喝!”
站在檐廊下躲雨的青袍书生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伞下之人——那是一名皮肤极白的小娘子,正努力把一只毛茸茸小兽从衣襟里揪出来,她穿着水红色的纹纱绣裙,上身是飘逸的烟白的罗衫,和那翠盈盈的伞凑在一块儿,仿若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美丽。
“娘希匹,本姑娘可是说到做到的。”仙子粗鲁地一把拉开了衣襟,吓得书生忙捂住眼睛小声念叨着“非礼勿视”,拉拉扯扯好半天,她总算是把那只顽固抵抗的小兽给拽了出来。
再抬头时,仙子已经消失在了街角,连带着那把竹青色的油纸伞一同不见了踪迹,只留书生对这段奇遇怅然若失。
“珑姑娘回来了。”
李灵珑刚推开院门,侍女们就都一窝蜂地围过来替她收伞端茶了,“哟,什么味儿?”
“什么味儿?鸡屎味!备水备水,我要沐浴。”李灵珑接过桃花递来的茶盏一饮而尽,又将脖颈上的黄鼠狼拎起来丢给了她:“好姐姐,你也给赤豆用皂角仔细洗洗罢,我这一路走回来,可是要把我给熏成死人了!”桃花笑着应下,抱着吱吱乱叫的赤豆去偏房洗澡去了。
“珑姑娘,亏得你没从正门走,听说今天有贵客来楼里寻欢。”另外几个侍女拥着她朝楼上走去,“要是你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贵客闻到你身上这味儿不得跑去隔壁红酥院?那主人铁定又要揍得你满院子跑咯。”
说罢,几人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掩唇窃笑起来。
雨还在下着,渐渐转小了,不时有微风吹动廊下的琉璃花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远处的楼阁里隐约可听见女子的嬉笑、奏乐声。这儿是邪教拘星阁在丹阳城的总阁,表面上是座极尽奢华的烟花之地,唤做“添香楼”,然则你若是有任何想要找人去办的腌脏事儿,只要来这儿,就没有办不了的。
当然,钱得给够多才行。
“真是气煞个人啦!我说闲来无事去那卢刺史的府上瞧瞧,给他的新官上任添把火嘛。结果赤豆倒好,盯着别人家的鸡不放。我承认,那老母鸡确实挺肥美的,毛色倒也是亮泽,唔……改日让沉涟给我弄两只尝尝。”
厢房的门被推开,李灵珑掀开纱帘,轻巧地翻身上了坐榻,侍女们便跟在她的身后鱼贯而入,替她拾掇衣物。小娘子懒懒地瘫在那儿,瞪大一双黑亮的双眼,由着侍女脱去身上的衣服,撅嘴嘟哝:“但、但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忘记了我们的任务!”
“是是是,都是赤豆的不是。话说回来,谁叫姑娘非要去招惹那卢刺史?”
“涟郎待姑娘这般好,姑娘平日老老实实的在楼里不成么?”
发髻被麻利地卸下,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也顺势散落开来,流淌在她丰腴雪白的躯体之上,旖旎动人。偏她的五官生得幼态,说笑时还隐约可见一对浅浅的梨涡,让人生不出狎亵之意。
“那不一样的呀!一码归一码。我又不是楼里的妓子,天天呆在这里做什么?”李灵珑赤身裸体地站了起来:“江湖上好玩的人和事多了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