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将佟图赖的消息带回宫时, 布木布泰正好派苏茉儿过去让孟古青过来一趟,彼时孟古青正在马场上练马术了,这一来一回的挺折腾, 大概得一个时辰左右, 因此布木布泰完全有心理准备等人。
“娘娘, 佟图赖今后怕是伤筋动骨了, 没个一年半载休得修养康好。”侍卫恭敬道。
“本宫知道了,你们退下吧。”布木布泰点头,神色淡然, “解决这事,本宫总算没有看着难受的事了。”
李嬷嬷叹道,“娘娘,这阵子宫里琐事多,等大阿哥成亲了就好了。”
“也是, 到时候冲冲喜气。”这几天经历这些不大欢喜的事,布木布泰难得笑了, “本宫什么都不盼, 只盼他们夫妻日子过得安好吧。”
“对了,那黄氏可在阿哥所过得安定?”布木布泰想到再过半个月孟古青就要进门了, 那黄氏就得多出一个主母了,不知后院是否会闹事, 尽管当初她看过这黄氏, 其父叫黄业沁, 为朝鲜人氏,黄氏身份低, 性子足够温顺, 且相貌不显, 为多尔博身边的庶福晋最是合适不过了,她有预感应该不会闹事。
毕竟主母都还没进宫,挑选一个性子不安分,又相貌优越的女子,别说到时让多尔博安安分分将刚进门的三个福晋的关系协调好,她光是想着孟古青这个嫡福晋进门时,高傲的性子遇上不安分的妾室,再闹腾的画面都有心理准备了。
李嬷嬷想了想,“黄庶福晋这些时候缠着大阿哥到她房里的时日多了,可大阿哥都置之不理,满心皆是圣贤书,庶福晋只得平日里在屋里做女红。”
“是吗,本宫大概预料到了。”后院女子不就是争这个的吗,作为蒙古贵女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即将进门,黄氏身份低微,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不出奇,“孟古青怕是要折腾一段时间再过来,你先将黄氏叫来吧。”
布木布泰轻轻颔首,正好她有心想了解多尔博后院情况,当初她只粗粗扫过几眼黄氏,算不得真正的了解,最好这黄氏别是个性子不安分的。
“好。”李嬷嬷点头,使唤身边的小太监出去了。
……
阿哥所,黄氏正一个人守在屋里作女红,她向来性子安分,在大阿哥不在的时候就喜欢守在屋子里给大阿哥缝织衣服,又或是摸摸自己肚子,给自己未来可能会有的孩子编织虎头衣虎头帽,一切小巧的东西她都想方设法弄来给她将来的孩子,只为了填补自己心里的空荡荡。
毕竟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固然与大阿哥单独相处的日子快活又幸福,但她一想着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就要进门,她心里一阵阵遗憾和难受,只能任天由命,听说在嫡福晋进门后还有两个侧福晋,到时候她就是大阿哥身边身份最低的女人,她想和大阿哥接触都难了。
对于黄氏来说,大阿哥和她彼此之间都是对方的头一人,而且大阿哥君子仪态、天生贵人,对她关心又体贴,长久相处下来,她不免将自己当成大阿哥唯一的妻,尽管越矩。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就断绝了,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可是打小在皇宫里长大的贵人物,还是背靠科尔沁部的贵女,与大阿哥青梅竹马,不是她能抗衡的存在。
她有时候想跟大阿哥接触更紧密一些,都看见那个孟古青格格紧紧跟在大阿哥身边,完全将她视若无睹,就算偶尔给她一个凶狠的眼神,都不是为她是大阿哥庶福晋的身份生气,而是觉得她太不识相了,打扰她与大阿哥相处的时光了,可见她的身份多低微,连嫡福晋的敌意都引发不了。
有这一位嫡福晋在,想必她在后院的日子没有以前那么好过了,她还盼着每日能多见几次大阿哥的。
有大阿哥在身边,那日子才叫日子啊。
叹息罢,黄氏将好不容易编织好的衣物放下,一旁的婢女轻轻摇晃她,“庶福晋,坤宁宫娘娘传您过去呢,您赶紧收拾收拾,这可是好不容易出现在娘娘面前的机会。”
“当真?”黄氏惊疑不定,她只是在被派给大阿哥前‘见过’皇后娘娘一面,当时她低着头,娘娘将她审视一遍后,便将她送到刚出|精|的大阿哥身边,那时她惶恐又喜悦,手脚无措。
惶恐是因为在她来到大阿哥后院之前,娘娘完全没打算给大阿哥找人,若不是臣子催了皇上,皇上才特地让内务府派个人过去,娘娘怕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大阿哥后院会有一个她,她生怕这样的娘娘会不喜她,尽管娘娘在看过她之后只叮嘱她安分和大阿哥过日子,就再没理会过她了。
喜悦是为了能在大阿哥身边伺候,她身边的姐妹怕是都没有想过这桩好差事,她们都被派到那些亲王郡王贝勒府上了,而她因为自身安分被内务府大太监看中送到阿哥所,而且大阿哥模样英俊,性情温和,是一等一的好男儿,就是平时回阿哥所的时候不多,但她已经很满足了,大阿哥身边就她一个人,这般甜蜜的感觉总让她有一种幻觉,她与大阿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琴瑟和鸣。
现在娘娘再次将她叫到坤宁宫,以她的身份能见到娘娘的次数不多,她得好好珍惜才行,不光因为这是身份尊贵的中宫娘娘,还因为这是大阿哥的皇额娘,说句越矩的话,皇后娘娘也是她心里的皇额娘。
想罢,黄氏紧张又稳妥的换上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套衣裳,这件衣裳是宫里面新出的料子所制,颜色是鲜艳的深绿色,还是大阿哥看她衣裳不多特地赐给她的,尽管对上身边奴婢欲言又止的神色,她还是毅然将这衣裳穿上去了。
不为别的,这是大阿哥赏给她的衣物,是她最贵重的衣裳,她得穿这身去见皇后娘娘才是对皇后娘娘的尊敬,皇后娘娘是大阿哥嫡亲额娘,便是她嫡亲额娘,她要以最精神的面貌见皇后娘娘,尽管这段时间不足以让她梳妆打扮了,但换件衣裳是对皇后娘娘最基本的尊敬。
婢女微微叹气,庶福晋这是还不懂宫里规矩呢,去见皇后娘娘居然还穿上鲜艳的衣裳,这得多显眼啊,听说皇后娘娘容貌极为出色,是宫里面的大美人,即便是这样让皇上喜爱宠惜的皇后娘娘,平日里也只喜欢素淡的打扮,更不喜穿鲜艳的衣裳。
这素淡对上鲜艳,她总觉得自家庶福晋这是不要命非得跟皇后娘娘的喜好作对了,不是说庶福晋寡淡的颜色对上皇后娘娘据说是天赐的容貌,靠一身衣裳就能比过去了,关键是她怕皇后娘娘介意这点啊。
只可惜庶福晋已经决定好了,门外的坤宁宫太监又催得紧,她只得就此作罢,帮庶福晋穿好艳丽的深绿色旗装就匆匆跟随坤宁宫奴才出发了。
路上黄氏还不停问身边婢女妆容是否出错,每每都得到婢女肯定的回答才彻底安下心来,既放心又紧张的候在坤宁宫殿外,直至一个笑眯眯的嬷嬷将她们叫进去,她们才谨慎之极的迈进去。
这是布木布泰头一次仔细打量黄氏模样,“你抬起头来。”
“是,娘娘。”这也是黄氏头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的模样,在抬头的第一瞬间,她心里的赞美都化作惊叹了,人唯有在震撼到极致的时候,才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娘娘果然好看,明眸皓齿,风姿卓越,雍容华贵,也着实温柔的很,即便是对她这个出身不高的庶福晋也能温和以待。
布木布泰仔细打量黄氏,这女子给她的感受还是像初见面一样柔顺乖巧,“本宫问你,你这些时日在阿哥所过的怎么样?”
“回、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很好,大阿哥待奴才好,奴才很欢喜,日日都盼着和大阿哥相聚。”黄氏脸红着,卡顿的将心里话说出来,她没有什么大本事,也不会说讨喜的话给娘娘听,但她知道皇后娘娘这个身份的人,早就不知看过多少人了。
她对上娘娘,就好比鸡蛋对上石头,与其违心说一些讨好娘娘的话,她更坚信自己如实说来的话更能讨娘娘欢喜,也更让娘娘省心,反正她说什么好听的话都瞒不过皇后娘娘这双漂亮的眼睛,她还不如说老实话。
布木布泰好笑,看着黄氏磕磕绊绊,但还是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都说出来了,心里叹道,真有意思,明明对上她时还有些紧张,但回答她问题时从不显害怕,她得承认,黄氏确实有意思。
想罢,布木布泰看了一眼苏茉儿,苏茉儿立即明白娘娘的意思,一边暗自将黄庶福晋的地位在心里拨高,一边快快吩咐一旁的宫女将凳子拿上来。
“坐吧。”布木布泰浅浅喝一口茶,不紧不慢道。
黄氏身边的婢女早已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主子这番看似不客气的话居然能打动皇后娘娘,别以为她只在庶福晋身边伺候着就什么都不懂了,她作为宫里奴才,也是懂得一些大道理的,就好比她主子若是不得皇后娘娘喜欢,在这里站一会儿就算皇后娘娘对主子高看了。
可若是皇后娘娘对主子有几分喜意,就会像现在这样主动让身边的大宫女送上凳子,让主子能边坐着边和娘娘说话,她这位主子可真是能耐得很啊,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这位主子只会得罪人呢,原来远比她想的还要出息。
婢女已经暗戳戳想着回去以后要怎样讨好黄氏了,毕竟她之前跟庶福晋相处甚好,但并不算交真心了,她得让庶福晋将她当成唯一的心腹奴才才行。
婢女美滋滋的想着,完全不顾黄氏是怎么想的,反正在宫里的奴才心里,没有什么身份低微的主子,只有有前途或是没有前途的主子。
显然,此时的黄氏就因为皇后命人送来凳子一举成为婢女眼中极有出息的主子了。
尽管彼此紧张兮兮坐上凳子的黄氏完全不知道身边奴才所想。
而布木布泰在笑完之后,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宽慰道:“你不必紧张,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是,娘娘。”黄氏暗自为自己打气,身子渐渐放松下来,面色也不再紧绷。
布木布泰总算准备说清自己让黄氏过来的目的了,她轻轻道:“再过半个月就是孟古青进门的日子,孟古青今后是你的主母了,你可得好好敬她,可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也不必慌张,本宫和大阿哥也不是个不讲理的。”
布木布泰淡淡道,见这黄氏对她眼缘,她心里多了几分喜意,她说这话是为了警告黄氏,也是起提点一用,但这不代表她给自己的儿媳妇找不快,她知道孟古青是什么性情,她也默许孟古青在一定程度内对后院的妾室进行管教,毕竟这是这个时代的规则,再者孟古青作为日后的中宫皇后,在后妃面前的威严得树立起来,不然以后拿什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