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开以后,江云意也不藏着掖着了,一个鼓鼓的书包打开,里面全是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江云意把衣物从书包拿出来放进柜子里,跟傅岩风的放在一起,“夏天衣服薄才装得下的。”
又把牙杯牙刷拿出来,跟傅岩风的一起挂在后门进来的墙面上。
晚上傅岩风没出门,看江云意整理东西挺意外,皱眉道:“一早就准备住我家?今天我要是拒绝你呢?”
指的是江云意的表白。
“那我就出去住旅馆。”江云意满不在意,“反正怎样都不会去我阿嬷那边,她们也早默认我跟我妈走了不回来了。”
傅岩风再迟钝也该知道江云意这趟回来全为了他。
东西整理得差不多,江云意从书包最底层掏出一个全新的剃须刀,电动的,要送给傅岩风。
傅岩风说:“我有剃须刀。”
“我之前看了,你那个就是个普通的刀片,这个是专门刮胡子的,不会伤到皮肤。”江云意主动补充,“这个二十块钱,用阿姨之前给的压岁钱买的。”
除了剃须刀,还有一瓶须后水。
傅岩风按下他的手腕,“你老实说,你这趟回来送的东西是不是都不便宜?”
江云意抿抿唇,半晌才道:“又不是经常送,我跟我妈说回来找朋友,我妈也说不能空手来,要给朋友带礼的。”
似乎是为了弥补江云意,江惠清在零用钱这块很大方。
尽管高考没考好,但怎么样也是高考完了,江云意拥有了人生第一部 手机,来傅岩风家第一天就迫不及待跟他交换了手机号码,面对面拨打了好几次,每次都要让傅岩风接通,在手机里听见他的声音才挂掉。
“这次回来多久?”傅岩风问他。
江云意说:“如果要复读的话,八月底就得回去,不复读就随意了。”
见傅岩风皱眉,江云意赶忙说:“我知道的,要读书,要走出去。”
晚上江云意不敢自己在那个小隔间洗澡,两人照旧一起洗,跟上次不一样,江云意不再遮遮掩掩不看傅岩风,尽管脸红,视线已经敢放在他身上了。
傅岩风也打量他,看见这人身子挺白的,晒不黑,确实不像农村小孩儿,那里也不太大,就是普通尺寸,没什么毛。
两人确定关系后第一次一起睡觉,刚躺在一起还放不开,但很快江云意就黏人身上去了,侧着身子,一条腿搭在人大腿上,再把人的腰给抱住,身子一拱一拱的把脑袋往人胸口上贴。
相比第一次背对着蜷缩在角落,这次可以说是睡得太不矜持了。
接过一次很舒服的吻,江云意食髓知味,睡前抱着傅岩风的腰,缠着人接了好多个吻还舍不得睡,好像怎么亲都不够一样,恨不得能嘴贴嘴地睡。
夏天热,半夜傅岩风把江云意放回床上,要不了一分钟这人又贴过来了。
一台老旧的三铁片台扇拿到江云意那头,风扇呼呼吹了一晚,江云意在人怀里睡得香。
第二天江云意起了个大早,“监督”傅岩风用他买的电动剃须刀和须后水,又主动提出要陪傅岩风一起出门送货。
傅岩风不让,江云意可怜兮兮说就一次,反正副驾驶还有位置,多他一个不多。
傅岩风没办法,就让他跟了。
江云意跟着傅岩风在外头跑了一天的车,看傅岩风装车的时候同时背两个半人高的箱子在身上,想帮他分担一些,才发现那些箱子自己两只手也抱不起一个。
江云意想起来洗澡时瞟见过傅岩风肩背上的疤痕和老茧,也见他每件汗衫上总有大大小小的磨损,如今才知是常年背重物留下的痕迹。
搬家具时,一张长宽都接近两米的弹簧床垫就压在傅岩风背上,江云意帮忙抬着床垫边沿想替他省些力气也知只是杯水车薪,没有电梯,那么厚那么重一张床垫要背到六楼上去,江云意不在的时候,傅岩风自己一个人也是这么搬上去的。
江云意第一次觉得一张床垫有那么重那么大,把身材已经很高大的傅岩风都比下去。
晚上七点多还送一单,没时间回家一趟,晚饭两人就在外面吃盒饭。
傅岩风体力活干习惯了,有钱赚就谈不上多累,倒是晚上回去路上,江云意坐在副驾驶眼圈红红的又不知怎么了。
第22章
“你别这么辛苦了。”江云意在座位上嘟嘟囔囔。
还有一段路到家,傅岩风没有回话,一直到在家附近把车停下,拉了手刹才转头看向他。
江云意也转身看他,又拉过他的手借着车灯看了一眼,搬了一天的货,傅岩风手心手腕全是细小的划痕,乍一看以为是寻常的老茧,其实里头混着的全是细密的伤口。
“没这么严重。”傅岩风收回手,在车上抽两张纸塞江云意手里,“眼泪擦一擦。”
江云意不接他的纸,很固执地重复:“你不要这么辛苦!”
辛苦。
在江云意提起前,傅岩风没思考过这个词,就像鱼儿从不思考水一样,日子已经比以前好过了,要说辛苦,更辛苦的生活是怎样的,他见识过。
亲爸傅忠长年在外打工,吴文霞身体一直不好,他从记事起就开始帮家里干农活,收成不好的年头他连学校都去不了。初三那年,亲爸从医院回来以后,躺床上成了个半死不活的样,每天都把死字挂嘴上,一天吴文霞拿一瓶百草枯说要死全家一起死也落个痛快,那天他刚从山上背回一捆柴,一进家门就被迫写了一封遗书,最后三个人三份遗书整整齐齐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傅忠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嚎啕大哭,说再也不死了,一家人要好好地活。
后来傅忠还是死了,没死于车祸,死于截肢后的各种并发症。
正规医院治病太贵,傅忠死的时候,请来看病的土郎中才刚离开,说他一切无恙。
傅岩风一直记得自己当年在遗书上写的只有一句:该死的不是我们。
开车撞人的包工头撞残傅忠一条腿,他就把那人两条开车的腿都给废了,被判刑五年,十六岁进少管所,蹲了两年转去监狱,二十岁表现良好提前释放,他离家四年归来,吴文霞心态已变,经历过这些,深知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从老天爷手里抢来的,告诉他,从此路只往前走,过去的一切不再回看。
儿时村里发大水,山洪淹了他家的地,那时他约摸七八岁,傅忠被私营的工厂拖欠工资好几个月没寄钱回来,吴文霞腿脚水肿得走不动路的时候,他每日拿着吴文霞用旧衣服做的布口袋,像叫花子一样到隔壁村去讨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