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晚也是如此。
她在心头绝望地祈祷过数遍,可张开眼,风雪依旧。
这一切不是梦。
她只能接受一切。
接受裴时行六日前便遭难,至今不知生死;接受她的皇嫂莫名同崔恪一齐摔倒在一处阁楼,而今两人双双昏迷,皇帝封锁了宫门,可至今亦问不出线索。
元承晚在这个寒彻心骨的冬夜里生出无限凄茫,可此夜连一轮月都没有。
叫她满怀迷雾都无法被照透。
“娘娘,再加把劲呀,快了娘娘,快了。”
仍是房内侍女的呼喊将她又一次拉回这一片无望的境地。
或许她只能等。
等到天亮。
或许天亮时陇上派遣的第二个信使也该到了,他会为她带来喜讯,告诉她裴时行是安然无恙的。
今夜的所有痛苦煎熬都只是虚惊一场。
天亮时,谢韫也该平安诞下她的小侄儿,而后崔恪也醒来,所有的迷雾都会被驱散。
可直待到中夜,崔恪未醒,房内隐约传来谢韫虚弱的呜咽。
他们兄妹二人无知无觉地立在檐下,所有的知觉也一并被风卷走。
元承晚将眸子木然地定在庭中一抔雪上,雪渐渐住了,并未再堆积起来,唯有那抹雪光在她眸中渐渐明亮起来。
或许是天快亮了。
东天将晞时,殿中传出了初生婴童的第一声啼哭。
“哇——”的一声,不算强壮,却又清晰到令每个人都释下重担。
雪光越来越明,周身的血液因这一声控诉般的啼哭急速开始流淌,所有的知觉顺着五脏六腑,一一重归□□。
那哭声渐强渐大,仿佛是今夜荒唐中的唯一一抹光亮,就此划破黑夜,将所有人眼中凝冻多时的泪水也一并激发。
“娘娘生啦,是个小皇子!”
迷雾仿佛是在渐渐散去的。
谢韫实在太过虚弱,强撑着一口气生下孩子已耗费了她的全部精力。
此刻初生的孩儿被洁净柔软的襁褓包裹住,递到皇帝怀中。
而他的母亲正躺在床上,神态安然,沉沉睡去。
“皇后如何了,她何时才能醒?”元承绎紧凝着谢韫面色,一边小心地抱着怀中的孩子。
这是他和谢韫的儿子。
这可怜的孩子还未能在母腹中吸收到足够的养分便仓促地被迫提前来到这个世界,好似连襁褓都比阿隐出生之时短了一截。
他方才控诉似的哭叫了许久,眼下也同他的母亲一样,心无挂碍沉沉睡去。
“娘娘无事,只是太累了,晕了过去,明日便可苏醒。”
秋和悄悄为谢韫掩上帐帘,望一眼皇帝怀中的小皇子,而后沉默离去。
元承绎臂弯里的孩子曾被父亲放弃过,在母腹中时亦不被众人看好,甚至方才还因了今夜的意外被憋紫了脸,差一点儿就要母子俱亡。
可他终究顺利出生。
且还生成了在这宫廷之中,被许多人期待的性别。
皇帝眉心轻蹙,一会儿望榻上的谢韫,一会儿又低头凝视怀中的小人儿。
明明什么都有,妻儿都在怀,他却无端生出一种惶恐,好似什么都无法抓在手中。
“皇兄。”
是长公主打断了皇帝杂如藤蔓的思绪。
她紧接着说出了第二句更为震撼皇帝心神的话语:
“臣妹要亲自去陇上。”
“不行!”
皇帝也极快地拢回神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妹妹:
“如今陇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人都无法知晓,朕已经派人前去,朕也相信含光,但你不能去。”
长公主自这话中听出了什么,陇上果然有异常。
可她下好的决心,纵是皇帝亦无法扭转:
“臣妹要去。皇兄,我同你说,是希望你可以替我照料阿隐一二。”
说到阿隐时,元承晚话音无端带了些哽咽。
这话里的意思,是做下了最坏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