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覆住双眼的长公主霎时吸了一口气,绷直了修长脖颈不停挣动,玉指也难耐地攥紧了床褥,却被他狠狠压制。
浸在泠泠月色里,仿佛是神女受难的无望挣扎。
他明明是掠夺者, 却又偏偏要在噬咬过后, 用唇舌安抚自己的恶迹。
在她脖颈那处水泽晃眼的雪白咬痕处落下轻吻:
“元承晚,你也会痛对不对?”
裴时行自那夜说完便再无他话, 当晚于书房燃灯一夜处理公务, 第二日准时去上值,晚间也的确如期归来。
只他在暖阁中置了卧榻, 便要就此守着阿隐睡下。
已然是以自己的举动示明, 要就此开始和元承晚的冷战。
长公主也因他的又一次啃咬和那番“未曾与女子往来”的言论在心头憋了口气, 不愿去哄。
故而二人虽同居于怀麓院, 却就此僵持下来。
府上侍人已是见惯这二位主子之间的风波了。
他们俩都是性格极为强烈的人, 哪怕前两日蜜里调油,转眼针锋相对,刀兵相向, 仿佛也并非什么新鲜事儿。
唯有那日亲眼目睹了长公主掌掴驸马的两位侍人, 心头明镜一般, 却不敢同人诉说。
天爷呀, 就是驸马爷他素日再依顺殿下,那好歹也是名满京华的河东麒麟子,裴氏家主的长子,陛下亲授的三品御史。
这样的人岂是说打就打的?
可惜打他的那位也是个厉害主儿。
故此这等秘闻当真不是他们可以掺和的。
秘闻里头的另一位厉害主儿正将心神倾注在旁的事体上。
元承晚连日以来都递牌子入宫看望皇嫂,可如今数日过去,当初被太医判下死局的胎儿竟也一直保留着微弱生机,就此在母腹中留存下来。
“皇嫂今日感受如何,可有舒适一些?”长公主美目里倾满了笑意,关切问道。
谢韫这些日子仍是卧床休养,今日精神头不错,背后靠了引枕半倚在榻头。
“今日好似是比昨日舒坦些。”
“狸狸莫挂心我,我如今也相信必定还会有机缘的。”
谢韫今日的话里倒是坦然许多。
那日元承晚来看望她时,她其实并未睡着。只是彼时心头一片惨淡,她并不愿、也无力与旁人诉说,便装作假寐,闭目不见。
可惜在那般时刻,是元承绎又在她本就血肉模糊的心头划了一道。
谢韫当时躺在榻上,只觉浑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在疼。
骨头又牵动着血肉,令她恨不得即刻和腹中子一同化作一滩血水。
偏偏在这时,她身旁的大女官过来和她通禀了陛下有选秀之意。
其实她该理解的,也能猜到。
只是在这一刻,在这将要失子的痛苦里,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男人生了恨。
是他说过要同她在宫墙里做一对普通夫妇的。
原本她只是英国公府的表小姐,也恭顺地受了那道令她讶异惶恐的封后旨意。
她明明足够聪慧,可以按着教诲训示,将自己一点点切割,再一点点捏造,然后严丝合缝地嵌套进书中的贤后壳子里。
谢韫是甘心做一个影子般的皇后的,她也能做好一个宽容六宫嫔妃,善待庶出子嗣的贤后。
是元承绎说她不必如此。
也是元承绎要她对他生情,是他说要和谢家阿韫在宫墙里头做一对普通夫妇的。
可是如今呢?
她一次又一次失去的骨肉竟成了她身上背负的罪孽,她是个生不出子嗣的皇后。
唯一的赎罪方式是自请为陛下充选六宫妃妾,然后扶持教养旁人的子嗣。
既是如此,元承绎又何必要她绕这么大一个弯呢?
明明最初便可以如此的。
明明最初,她也还没有动心。
她也不会痛的。
在那般万念俱灰的时刻里,拉了她一把的人是元承晚,也是辛盈袖。
元承晚走后不多时,辛盈袖便再次求见。
她先到皇帝面前说服了他,让他准允自己的方子,然后也是她捧了一碗滚热的药到谢韫面前,要她不放弃。
明明是初冬的天气,辛盈袖一路自太医署奔来,跑出满身汗意,却像一团火烘到了谢韫面前。
“娘娘,腹中的小皇子都还在坚持呢,我们做大人的怎能输给这个孩儿。只要它不弃,你和我都不许先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