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里头那对年轻的父母却倏而齐齐沉默下去。
老傅姆本就是趁着驸马也在,欲要再暗示几句。
毕竟寻常人家里头,孩儿头次吸不出来,要郎君代劳,从旁协助的也是有的。
总归是夫妇二人,这事虽有些羞人,可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
“嬷嬷,”
长公主装出一副羞赧难言的模样,贝齿轻咬,一张芙蓉面都烧的酡红:
“我们知晓的,您先歇着去罢,我二人再陪一陪孩儿。”
纱橱外的老嬷嬷眯起一双看透世事的慧眼,连眼尾的皱纹里都藏着暧昧笑意。
可待她带着满面会意笑容合起门扇,方才含羞的长公主便倏然对着裴时行变了面色。
她怒而咬牙道:
“裴时行!你不是口口声声阅遍阁中医书吗?你怎不告诉本宫还有这一茬。”
裴时行以长指抵了抵鼻尖,难得显出几分不自在。
他的确不知晓还有这等说法,前人的医书里头也从未记载过。
只是这似乎也怪不到他头上——
“殿下,你当时便涨的疼。若非是臣从旁协助,又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积攒下来到此刻才留给孩儿罢?
他所言的确有道理。
可是这道理自裴时行口中说出来便带了些推卸的意味:
“所以你觉得本宫无理取闹?”
“不敢,”他默默垂了眼皮,流利道,“是臣抢了孩儿口粮,是臣得了便宜还卖乖。”
长公主原本就是激他几句,孰料此人不要面皮,竟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她哑然片刻,默默转了话音:
“那本宫现在喂她,应该也是可以的罢?”
二人面面相觑。
裴时行率先有了动作。
他对某些事情已是轻车熟路,眼下极为乖顺地做了自己万分熟悉的那一程。
而后目光勾勾地望着那小儿拱入娘亲香馥馥的怀抱,在她怀中不断吞咽,甚至发出响亮的渍声。
“殿下……臣其实也渴……”
余下未出口的后半句被消没于长公主霜刀般的冷眼中。
裴时行轻轻吐了口气,强自别开眼光。
待怀中的小人儿吃饱喝足,长公主一双玉臂都微感僵麻。
裴时行弯身自她臂弯间接过女儿,一时手脚都不知该怎么安放。
他其实扎着枕头独自练习过许多遍,该怎样抱孩子,怎样拍哄,待她喝饱之后又该怎样拍出嗝。
可那终究只是个枕头。
眼下真真切切抱了个柔软的小人儿,虽她老老实实地被捆在襁褓里,却还是有些细微的挣动。
连鼻翼呼出的热气都仿佛拂在了裴时行面上,令他手脚僵麻,一动不敢动。
长公主看惯这男人平日运筹帷幄的模样,此刻的慌乱无措便显得更加滑稽有趣。
“裴时行,你是不是有些笨呀?”
裴时行僵着臂节,眼观鼻鼻观心,正是慌乱非常又在极力遮掩的模样。
可他钻研日久,本就欲要在养育孩儿这事上担起主力,免她操劳。
眼下轻易不肯在元承晚面前露怯——
男人薄唇微启,清晰吐出冷笑:
“呵,臣听闻妇人一孕便会戆三年,殿下不如先问问自己。”
元承晚自然也听过这等说法,但也只作无稽笑谈:
“本宫是生了个孩儿不假,又不是将脑子分了一半予她。”
可裴时行的确在元承晚孕中便将他能设想的所有境地都考虑周全:
“殿下莫慌,臣之前诵书便是为了引你思索,保持你的头脑灵活。
“书房里已经备下了五经全集,若真有变傻的征兆,臣之后会督促殿下日日诵记的。”
元承晚在心头暗骂此人果真死性不改,方才亲吻过他的那一口都开始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