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郎君夜间便是容身于硬榻么?您自幼便未曾睡过此等粗陋的床榻,怪不得清瘦憔悴许多。
“若叫家主和夫人知晓,不知该有多心疼。”
这硬榻比之元承晚为他安置的其实还是柔软几分。
但裴时行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在怀麓院睡的便是此种床铺。
冷淡的郎君简短道:“唔,这榻于腰背甚有益处。”
道清哑口,实在不知该如何相劝了。
其实郎君少时于学业游刃有余,及至入官场,更是纵横捭阖,机心看透。
他向来智珠在握,不曾有过眼下这般迟钝的模样。
但正因如此,他既觉出在长公主面前的郎君有多么反常,却也隐隐觉得,长公主对他其实并未如此看重。
她前日诏了南曲戏班入府,鼓乐喧天;昨日在后花园中流觞赏景,凤箫奏彻。
若再这般下去,想必不日便可将郎君抛之脑后,忘记自己还曾遗落一个驸马在御史台中。
“只是——”道清深吸一口气,终于说了实话,“殿下要奴递句话给郎君。”
裴时行觉自己的背脊都绷直了些,他喉头发紧,却故作淡然道:“哦?”
道清今日送饭时被听雪唤住,道是长公主知他日日给郎君送饭,要他带几句话。
“殿下说——”
裴时行此刻恨死这吞吞吐吐的刁奴。
面上却仍是不为所动。
甚至饶有闲情地举箸:“说什么?”
道清终于横下心,闭眸振声道:
“她问你,是不是脸面当真那么大,要她亲自来请你,要不要再唤人来抬你,你今夜若再不回,日后便不必回了。”
许是小长随方才话音太大,震恫惊吓枝头雀鸟,群禽飞尽。
此刻的廨房陷入死一般的寂然。
他在这片寂然中后知后觉感受到尴尬,挠挠后颈,为郎君找了现成的台阶:
“您方才说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既身为夫君,大人有大量,便不必同殿下计较了。”
“……”
作者有话说:
裴狗应该算是隐性的强取豪夺。
对了宝宝们,下章有写一个吻,我觉得没啥但很怕被锁,所以明天的更新在早上九点放出来,方便的宝宝可以先看。我这边的话,以防万一也能有时间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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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流谦《送才夫之成都》:郊东郊西踏春色,醉舞淋浪花插额。
第26章 亲亲
大度君子裴驸马终于赶在人定时分姗姗归来。
哪怕如今月份渐大, 元承晚仍是保留了食后散步的习惯,两方人马正好在中庭对上。
时隔十数日再见这狠心女子,裴时行强迫自己目色无波地别开眼去。
笨嘴拙舌的道清气喘吁吁追上前, 他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干起了不必张口的活计。
眼下勤勤恳恳跟在裴时行身后, 肩背上挎着书箧, 臂弯里挈着食盒,最为奇特的是,这小长随手里抱了只猫儿。
听云奇道:“这是哪里的猫儿,好生灵动漂亮。”
她自是知殿下的乳名,是以并不称之为狸奴。
长公主瞥眼望去, 是只通体金黄的四时好。
头圆耳小, 尾短毛长,腹背毛色油亮生金, 连嘴角的胡须都根根分明地泛着金光;瞳若琉璃透彩, 其间灵气似乎快要溢出来。
裴驸马继续负手作清高之态,道清只好殷勤道:
“殿下和姐姐有所不知, 郎君幼时便养过一只狸奴, 可惜后来那猫儿贪玩, 跑丢了去, 自此再未寻见踪影。”
他语气倏然低落, 却又拢了拢手中猫儿,道:“不过这只生的倒是有几分似从前那只。主子不必担心,这猫儿驱过虫, 也由专人打理过, 干净得很。”
裴时行自然已是多番查证, 又询过署中御医。
众人皆道, 若清理养护得宜,勿食生肉,妊妇亦可养猫。这才敢将这只猫儿抱了回来。
元承晚亦留意到,道清自始都退在身后,避开五尺远,并不靠近她半步。
听云点点头,复问:“竟是如此,那这猫儿可取了名字?”
“取了的,”道清点点头,“取了同从前那只一模一样的名字,就唤作狸狸。”
“狸……”听云惊了一瞬,连忙转眸望向长公主,却见她面色无波,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