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
“可按理来说,最初魔气喷涌最剧烈的十几个时辰过去后,冥河就应该重新转入休眠期了。可我刚刚却发现……”郝仁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甚至掺杂着一些带着疑惑的恐惧,“最剧烈的喷发,还远没有过去……甚至就没有真正开始!”
众人望向头顶黑压压的低沉天际,和不远处,不断翻涌着扭曲墨云的喷发口,都是一阵心惊的沉默。
江宴秋不由想起先前跟假“郝仁”在鹿鸣城中撞上的喷发期。
地震撕裂由远而近地撕裂大地,整个世界都陷入可怖的颤抖,狂暴的魔气和阴风肆虐,耳边响彻怨魂野兽的嘶吼咆哮,天与地被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无数建筑轰然倒塌,沦为废墟与尘土。
仿佛末日般的场景。
而现在……却说这很可能只是开始,只是开胃菜的前奏?
郝仁的神情满是担忧:“冥河上一次有这么大的动静,还是十几年前,封印松动,天魔即将降世——我们此行,接下来恐怕不会太顺利,与之相比,我倒是更担心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几人神色都是有些凝重。
魔气大盛,必然伴随着人间大乱。
魔物和魔修的实力会在这期间暴涨,也会越发失去理智、难以自控,而作为仙门魁首,镇守一方的三大宗——上玄损失惨重,名存实亡,大半弟子还在疗养伤势;少林在释真一脉出事后也元气大伤,不少高僧圆寂,至今还在为阙城无数惨死的冤魂祈福。而昆仑……被寄予厚望的首席大师兄、掌门亲传弟子,好家伙,就在堕了魔在前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呢!
这些年魔物猖獗,不少小门派也疲于应付、不堪其扰,甚至还有如逍遥宗一般被魔修屠了满门的,不可谓不惨烈。
但最悲惨的……一定还是面对魔物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普通人,他们微弱又绝望的反抗,在杀红了眼的魔修眼中,与撼树蚍蜉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得速战速决——”众人阴恻恻的视线齐齐看向伍柳齐。
伍柳齐:“……”
江宴秋刚想说什么,突然,胸口猛地传来一阵悸动!
他脸色骤然一变,弯腰抓着胸口的布料,甚至直不起身。
那感觉要如何形容……就像是心脏被人狠狠攥住,并未用力挤捏,却让人感到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伴随着巨大的绝望,突然席卷他的全身,令他的每一根灵识都因为难以忍受的痛苦而微微颤抖。
这种感觉……这并非是真实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而是共感!
是某个人此刻真实承受的一切,沿着某种相连的无形之物,传递到了他这里!
……郁含朝?
本应强悍到无可匹敌的剑尊,却在他们坠入罗刹海后就失踪了,到现在都迟迟未曾露面;而江宴秋先前有一次曾强行灌给他海量的凤凰血……难道是那次建立的联系和同感?!
……要不是猝然遇到了巨大的危险和意料之外的人事,他难以想象,有什么能让剑尊被绊住手脚。
江宴秋整颗心瞬间揪起,一瞬间,难以想象的慌乱席卷他的心头。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嘴唇褪去血色,汗水顺着鬓发滑落,用力到把胸前的布料捏住重重的褶皱。
身侧的王睿依瞥见他的变故,也瞬间变了脸色,急忙扶着他的背:“江师弟,你怎么了?!”
江宴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自己也形容不出那种感觉。
好像哪怕只是在脑中想象郁含朝遭遇之事……他就承受着更为甚之的痛楚。
然而就在这时,伍柳齐突然无比愧疚地看向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走到了他们的对立面,高举灵剑“狂云”。
“抱歉,”他的眼神中有深沉的痛苦,“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灵剑光芒大放。
……这次,他是动真格的。
狂云剑如其名,凌冽的剑光闪过后,龙卷海啸似的狂风拔地而起,风沙和灰尘遮天蔽日,岑语抬脚想要追上去,却被飞沙刺得满眼泪水,眼前一切场景都看不真切。
等狂风散去……哪里还有伍柳齐的身影?!
岑语恨恨一跺脚,眼眶通红:“伍柳齐,你这个大蠢货!”
王睿依掌心向江宴秋输入灵力,却在某一瞬间,所有共感而来的绝望、愤怒……所有负面情绪一下子被抽去消失无踪,像是被隔了一层透明的罩子,全都被屏蔽得一干二净。
……明明痛苦消失,江宴秋却瞬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眼前终于不再因痛楚泛白,他直起身,松开胸前的布料,面对王睿依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我没事。”
.经过商讨,原先来寻人的队伍决定分成两波,一半返回昆仑,以防万一冥河真的要有大动静,得赶紧告知修真界;另一小半人则选择留下来,既为伍柳齐,也为调查冥河喷发期异常的原因,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选择留下的,正好是江宴秋、岑语、王睿依和郝仁四人。除了江宴秋,其他三人修为在一行人中都属顶尖,遇到危险自保的手段更多,……再者,也是出自他们自己的意愿。
“……多保重。”
“你们也是。”
两队人分道扬镳。
距离黑色巨山的最中央、最高峰……还有最后一小段距离。
无处不在的罡风已经习惯,细密的针刺感像脚下时不时传来微小的地动感,摇晃并没有那么剧烈,却有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不安的宁静。
脚下的黑色巨山仿佛苏醒前夕的巨兽,哪怕只是翻身的鼻息,都能引发地动山摇,轻而易举地摧毁修真界代代修士无数大能苦苦维持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