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到一处陡峭狭窄的转弯下坡道时,张本民发出暗示,何部伟会意,突然软了下身子,半跪在地,说崴了脚。
张本民便走过去,搀着他慢慢走,渐渐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红鼻头见状大声呵斥,让加快速度。张本民连声答应说好,但脚步移动反而愈来愈慢,一直等到与红鼻头齐肩。
没多大会儿,到了转弯下坡道,逐一通过。在前面三个看押人员下去后,张本民决定动手。
张本民寻思着,可以捂住红鼻子的嘴巴,用一直藏在腰间的小铲刀割喉,几乎没什么动静,能争取更多的安全时间,不过那太凶残,虽然之前说过关键时刻不能手软,但是他并非嗜血如命。
最后,张本民决定还是留红鼻头一命,只需要用石块把他砸晕就行。看看脚下,刚好有块称手的石块,大概有半块砖头大小,张本民悄悄弯腰拣起。
还有两个人未通过,红鼻头往前赶了几步,大声催促着。
这是个好机会,张本民握紧石块,跨出一步,准备纵身前扑。
然而此时,红鼻头恰好转过身。
瞬间,张本民头皮发麻,何部伟更是面色苍白,如果此刻败露,凶多吉少。
很幸运,红鼻头根本就没有定睛看张本民,只是一瞥,完全没有看见他手中的石块,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神情的异常。
“你不快点走,肯定有后悔的时候!”红鼻头的语调不高,话音里似乎还有善意的提醒。
“兄弟,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张本民苦笑着撤步到何部伟身边,重新搀起他的胳膊。
“矿主说晚饭的时候要见你,要是腿脚慢了赶不上,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红鼻头说完,径自下坡拐走。
张本民惊喜地看着何部伟,难道还真是要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此刻容不得多想,也没工夫去想,他丢下石块,与何部伟快速跟上。
回到矿区,天色已黑,零星小雨飘了起来。
晚饭还没开始,红鼻头过来把张本民喊出去,由牛仔帽风带走,绕矿区大半个圈,来到一个简易板房的二楼。
张本民见到了黑矿矿主,一个看上去还挺斯文的中年男人,叫罗东成。
“你让人带话要见我,提点小建议。话早带到了,只是一直没时间过来,今天是很宽裕的,那就聊一聊。”罗东成说话慢条斯理,“你要说的问题,刚好也是我目前正在考虑的。之前为什么没去想呢?可能是我心中还有‘侠义’二字,因为来到这里干活的人,可以说都是罪大恶极的,我压榨、折磨他们,甚至不把他们当人看,也算是代替社会去惩罚他们,哪怕让他们送掉性命也不足为过。不过,我毕竟还是个商人,最终目的是为了赚钱,所以,必须让这个矿良好地运转下去,因此,保持一定的矿工人数也是必须的。”
张本民先是朝牛仔帽投去个感激的微笑,然后才对罗东成道:“难怪矿区看起来就是个墓穴之地,矿工都是行尸走肉,只是机械、哀怨而又恐惧地以羸弱之躯,应对远远超过体能的高强度体力劳动。也所以,作为商品的矿工,使用寿命就大为缩短,时间一长,必然导致矿工人员不足的问题出现。”
“原因不说了,直接讲解决办法。”
“前期先减少一定的劳动量,还要让饭餐能保证起码的人体营养需求。道理很简单,得让他们好好活着。”
“刚才说了,我是个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照你的思路,不是要增加经营成本?”罗东成点了支烟,“你不要从长远考虑的角度去解释,因为我这个煤矿项目没法考虑长远。”
“解决成本增加的问题,可以从提高劳动率着手。”
“你不是说要减少劳动量么,又何谈效率?”
“减少劳动量只是相对而言,并非绝对。有句话叫以退为进,缩回去的拳头再打出去会更有力。减少劳动量,主要是为了让矿工的身体恢复并保持在健康状态,那样便能更好地出力干活。”
“就算行得通,可见到明显实效的话,不是还需要个长期过程?”
“如果进一步采取措施,便能大大缩短期限。”
“继续讲。”
“任何地方都能形成社会,这里也一样。人只要生活在社会里,就会有无限潜能。就像平日里说的,‘要我干’和‘我要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开口有点大,这里只是个见不得天日的矿区,没法形成社会。”
“我所指的社会是概念意义上的,落到实处,无非就是两个字:盼头。人活在世上,东奔西波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有个盼头。当然,盼头是不一样的,有的是为了升官,有的是为了发财,但不管怎样,为名为利归根到底也多是为了吃喝玩乐,同样可以归结为两个字:享受。所以,矿区可以从物质享受层面直接入手,精神层面用不着考虑,因为现有的矿工很容易满足物质方面的供给,甚至可以说,几个破旧的台球桌或一个简易的棋牌室,便能让他们雀跃。当然,那不是随便玩的,那是用来奖励的,谁干得好、干得多,就奖励给谁一定的消遣时间。我相信,短时间内,运煤的有些人一天可能会运上七趟、八趟或者更多,挖煤的,有些人可能一天要多挖好几筐,而且会争先恐后。”
“嗯,听上去倒也是个路子。”罗东成微皱眉,点着头。
面对罗东成的认可,张本民内心一阵阵激动,忙又补充道:“这条路子,其实还可以拓宽延伸一下,就能最大限度地调动矿工的积极性,获取更大收益。”
罗东成丢给张本民一支烟,让他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