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君苏现在的目的是顺利进入生产科,因此,这个关键时刻不能激怒贺新华。手段要硬,身段还是可以假装放软的。
想到这里,杨君苏便用坚忍又略带一丝委屈的语气说道:“贺科长,我知道对于我去生产科这事可能会影响你的心情,我也不愿意这样。
但我没有办法,我来到基建科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在怀疑,我是不是就不该来基建科?我到底哪儿做错了?我的工作是我伯父何中华给我的,我又没有走后门。
他们说基建科不是女同志呆的地方,那好,我把自己当男人使,我在开荒队专挑最难的事干,大片的树根影响了开荒进度,我就去刨树根;大家伙食不好,我想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就去钓鱼改善伙食,甚至于,我在野外遇到狼群,都要假装不害怕,骗自己和别人说那是狗。可是即便如此,某些同事还是不认可我,当众让我难堪。
贺科长,你说我面临这种情况,还要厚着脸皮留在基建科,难道不是跟大家互相为难吗?”
杨君苏说的这些,贺新华是知道的,别说是吴剑史大同他们排斥杨君苏,就连他本人当初也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但即便如此,杨君苏去别的科室还是让他有点不舒服。
杨君苏说道:“贺科长,难处我说完了,希望你能体谅。当然,我一切都听从组织的安排。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继续留下来。”
其实,贺新华心里已经同意宋要武的换人计划了,毕竟同事一场,人家主动开口了,他犯不着为了一个科员得罪同级的同事。他只是心里不太舒服而已。
现在杨君苏又是诉苦又是表态的,他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算了,人家宋要武主动换人,杨君苏又乐意,他何必插在中间做个恶人?
末了,他又说道:“小杨,小吴小史他们固然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是,你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到了新地方,你要注意一下,女同志嘴不要太厉害,性子要软和一些。”
杨君苏真想当场骂人,可她现在又不能得罪贺新华太过,只能暂时记下这一笔,以后再还回去。
杨君苏换了一副口吻,痛快承认道:“贺科长,谢谢你对我的提点。我年轻,又是新人,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不像吴同志史同志年龄大,工作经验丰富。我这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太直口太快,其实我很多时候,为了顾全大局,已经很给人脸面了,只是有些人体会不到我的良苦用心。”
贺新华:“……”他怎么觉得杨君苏好像在内涵什么呢。
杨君苏一脸真诚,目光清正。
贺新华无奈地摆摆手:“行啦,收拾你的东西去生产科吧。”
杨君苏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
杨君苏要跟小王互换岗位的事,很快就传开了。生产科和基建科的人都在议论这事。
史大同和吴剑是面面相觑,以前他们烦杨君苏,恨不得把她弄走。现在人家真要走了,他们也没见得多高兴。人家去的是生产科,比基建科还好,上级还挺看重她。
基建科的另一个科员刘刚,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挺服杨君苏,心里略有些不舍,忍不住问道:“小杨,你真的要走了?”
杨君苏冲他一笑:“刘同志,我只是搬到隔壁办公室而已,咱们大家还是同事嘛,以后说不定还得回来麻烦你们呢。”
刘刚勉强笑笑,话虽如此,可到底不一样了。
吴剑看刘刚搭话了,也跟着往上凑:“小杨,你说你这一走,让大家伙怎么看咱们基建科?你这不是把贺科长的脸放脚下踩吗?”
史大同也点头附和。
杨君苏一看这架式,就反省自己是不是又给他们脸了?
她抱着双臂靠在办公桌上,似笑非笑道:“老吴,你听听你说的这话,我简直不敢相信它是从你这个,活了二十几岁、工作了好多年的人嘴里发出的。我调个科室就是把贺科长的脸放脚下踩?你把贺科长的脸当成什么了?贺科长可是干大事的人,是有大格局的人。人家的脸就是用来争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的?”
说到这里,杨君苏语重心长地教育道:“老吴啊,你也一把年纪了,长点心吧。要不是为你好,我都不稀得提点你,你说话又莽又虎,整个一二百五。本事小,脾气大,嘴巴大,心眼小。就像是蝌蚪得了头痛病,浑身是毛病。你要是知错不改,以后不但拖累领导,为害同事,还会祸害下一代。我替你爸妈可悲,替你的儿女叹息。”
吴剑:“……”
刘刚和史大同也是一脸无语,两人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这还没完,杨君苏把目光转向史大同:“老史同志,你说你总跟老吴混一块,这样下去,你俩就难免会成为场部有名的五百,你跟他一平均也是个二百五。人家犯贱你犯浑,你家咳嗽你感冒,人家偷桃你放哨,你说你图个啥?我劝你聪明一点,快三十岁的人了,这饭是白吃的吗?唉……”
说完,她搬起箱子就走。
吴剑这才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追上去,质问道:“姓杨的,你是不是以为去了生产科你就厉害了?可以随便骂人了?”
杨君苏脚步都没停:“我说老吴老史,你们两个大男人,心胸怎么那么狭窄?怎么那么不理性?我好心给你提个意见,你们就这么气极败坏,恼羞成怒,这可怎么行?”
杨君苏快步离开办公室,连余光都不屑于给两人一个。
吴剑和史大同不甘心,一直追到办公室外面,刘刚既不放心也是为了看热闹,也跟着出去。
各间办公室都挨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见这情形都有些好奇。
就有人问杨君苏怎么回事。
杨君苏声音清亮:“他们三个非要出来送我。”
说到这里,她回过头,对着吴剑和史大同朗声说道:“老吴,老史,你们就别送了,赶紧回去干活吧。你放心,我只是正常的调动工作。回吧回吧。”
吴剑和史大同:“……”
但两人又拉不下脸当众跟杨君苏争执,就在他们犹豫不决时,贺新华又回来了,三人像兔子一般哧溜缩回去了。
杨君苏搬着东西大大方方地进了生产科的办公室。生产科连送宋要武在内一共有六个人,两男四女,男同志是小赵和小王,小王就是跟杨君苏调岗的那个,小赵去总场办事了,小王去后勤科办手续了。办公室其他三个女同志分别是高洁,林玲玲,华梅。
高洁,杨君苏自然熟悉。高洁听说杨君苏要来他们科,早高兴坏了,主动去帮她收拾办公桌,带她认识新同事。
她第一个介绍的是离得最近的林玲玲,林玲玲二十五六岁,中等身高,面容白皙,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君苏,这是林姐,她是咱办公室里的笔杆子,以后你有空多向她请教。”
杨君苏客气地跟林玲玲握手:“林姐,以后还请多指教。”
林玲玲对杨君苏不甚热情,目光里带着审视,只是轻轻跟她一握手,笑了一下,便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华梅大约三十多岁,脸上莫名地有一丝慈祥的气息,她对杨君苏十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