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则站在自家茶馆门口,盘着右手中那油光水亮的俩核桃,笑眯眯地看着过往的人群。
年约四十岁的说书先生穿着一身轻薄的灰色长衫,坐在长桌旁,右手边放着一块乌黑的醒木,左手边放着一杯润嗓子的菊花茶,声音抑扬顿挫,不紧不慢的,对着战事娓娓道来。
因为善口技的缘故,说书先生嘴巴动动还能发出火炮声、兵器交接声、战鼓、战马奔跑,等等背景音,一开嗓就把底下站着听书的老百姓们全都代入了北边的激烈战事里。
来往路过的人听了一耳朵后,也大多都会被吸引,选择驻足倾听。
“啪!”
说书先生将右手里的醒木往面前的长桌子上重重一拍就开始捋着下巴上的短须,嗓音微哑地说道:
“上一回我们讲到皇帝老爷御驾亲征,巧用鞭炮和烟花破掉敌人骆驼阵的事情,这一回我们就讲激动人心的决战!”
“话说,自从皇帝老爷将骆驼阵给破掉,当天杀敌一万后,就像是让全军战士都服用了百年老参般,我军士气如虹,那战意就像熊熊烈火一样把青青牧草都给烧成灰烬了,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皇帝老爷当晚回到营帐里就病倒了,而且患得还是不治之症——疟疾!”
“嘶——”
底下的听众们听到这个急转折后,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敌军们多狡猾啊,他们简直就像那无孔不入的恶心蟑螂一样,不知怎的竟然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下子可不得了了,他们的粮草被咱烧光了,知道眼下硬拼打不过咱,就开始给咱玩‘你前进我后退、你睡觉我骚扰、你打人我逃跑’的把戏,每天清晨两军会面后,敌人们就纷纷朝我军高喊皇帝老爷重病的消息,喊完立马溜走。”
“一次、两次、三次下来,我军的战士们就像是那霜打的茄子般,士气低迷,萎靡不振了,更糟糕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但皇帝老爷病得从床上爬不起来了,我军的战士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患上疟疾了,咱这边弱了,敌军那边就强了,噶尔丹的妻子阿努可敦这时还连夜运来了一万多石新的粮草,带来了三万身强力壮的援军,霎时间这战场形势就变成了敌强我弱的局面,对我军十分不利啊!”
“老天爷呐,那这仗还咋打啊?”
一个嗓门极大、长得虎背熊腰,打算明年就从军的汉子听到这里,忍不住立刻冲着说书先生高声喊道。
说书先生本是不想搭理他的,但瞥见这人壮实如熊的身材后,担心这人砸场子,立刻捋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摇头叹息道:
“这位壮士问的极好,正是因为这敌强我弱的不利局面,大败骆驼阵之后,我军就开始节节败退了,连将军们都负了伤,没法骑上战马领军打仗了。眼看敌军就要发起总攻了,偏偏皇帝老爷的病却越来越严重,连水都喝不进去了。”
“将军们急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抹着眼泪给紫禁城里送信儿,面对如此危险的局面,宫里的娘娘们都急哭了,太皇太后都惊得昏倒了。上天为了拯救大清,也为了拯救皇帝老爷,这个时候皇贵妃娘娘在睡梦中遇到神仙指点,知道洋人手中拥有一种可以治疗疟疾的神药后,连夜叫醒太皇太后,她们费了一番波折终于从传教士手中得到了这种神药,皇贵妃娘娘当即告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撇下俩一岁多的双胞胎小阿哥,带着太子殿下和大阿哥千里奔骑,跟着运粮车跑到了前线。“
“可惜神药可以救了皇帝老爷的性命,但是却拯救不了这个注定失败的战局,将军们都负伤了,军中无主将,皇贵妃娘娘见不得清军死亡,于是就立下军令状,代替皇帝老爷当大军主帅。”
壮汉听到皇贵妃当主帅,一双浓眉瞬间就皱了起来,还没等他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说书先生就继续往下讲道:
“发起总攻的敌军们看到领军的人竟然是皇贵妃后,全都哈哈大笑,以为皇帝老爷是真得不行了,纷纷涌上前,可是他们哪知道皇贵妃娘娘可是要比皇上还厉害呢!”
“据说皇贵妃娘娘手里的那根金丝长鞭是用孕育孙大圣的那块天石锻造而成的,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整整烧了九九八十一天,和金箍棒是一样厉害的东西!重达千斤!一般人拿到拿不动,握着鞭子把手在空中轻轻甩一甩鞭子就能变成一根金光闪闪的细棍子,随便往地上敲一敲就能变成一根寒光凛凛的金箭!是从三皇五帝的上古时期传下来的神鞭!”
“皇贵妃娘娘就握着这条神鞭,用尽自己一身的天赐神力,顶着敌军密密麻麻,仿佛是下雨般的猛烈炮火一人一马杀进了敌人的包围圈里,对着那些凶残的敌人们爆头如爆瓜,一棍子下去敌人的骨头都碎成血沫子了,那血沫子被大草原上的夏风一吹就化成了一片大大的血云彩飘到了天上,你们猜怎么着?”
说书先生将视线移到底下的老百姓们身上,老百姓们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说书先生就将目光给收回来,抬起头指着头顶蓝天上的白云给听众们继续讲道:
“那血云彩竟然极通人性,它是敌人的血化成的啊,毒的很,想要往咱清军的队伍里飘,骑在战马上皇贵妃娘娘用手指着它高声呵斥‘尔等再敢往南飘,本宫就把你们给打成气,让你们消散在这天地里!’血云彩这下被吓怕了,不敢再往南飘了,只好无奈往北飘,北边恰好就是敌人的队伍。”
“蒙俄联军们惊恐地看着飘到他们头上的血云彩,还没等发出尖叫呢,那血云彩中的血水就撑不住了,立刻浇下来了噼里啪啦的瓢泼血雨,清军和联军都被这天降异象给吓着了,连皇贵妃娘娘都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那血雨每滴都含有剧|毒一淋到敌人的身上,他们就腿脚发软一个一个‘扑通、扑通’往前倒,开始从胸膛上破出一个大圆洞,骨头都被血雨给融化掉了,转眼间敌军就死了近万人啊!近万人啊!你们想想若是没有皇贵妃将那血云彩给吓跑,我军得伤亡多重啊!”
“但是战场上就是这般,趁你命,要你命,皇贵妃娘娘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反攻的好机会,立马率领着身后大军冲上前,她冲在最前面,凭借着一己之力就生生拦住了五万多的人马,把噶尔丹的骑兵打得害怕的步步后退,打得沙俄毛子们各个哭爹喊娘的吵着闹着要跑回沙俄。”
“我军的士气被皇贵妃娘娘给催到了最高点,每个士兵都拿着大刀如砍割韭菜般收割着敌军的脑袋,那噶尔丹和沙俄毛子们也不是傻子啊,他们看到皇贵妃娘娘这么厉害,吓的尿都流出来了,那尿骚味把他们胯|下的战马给熏得都险些跑不了直线了。”
“皇贵妃娘娘看见噶尔丹和沙俄毛子见势不对,掉头往北跑了,皇贵妃娘娘哪能放虎归山呢,立马急了,她握着自己的神鞭,骑着皇上的战马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冲出了队伍,紧紧地追在这些敌人的屁股后面跑,硬生生追了一天一夜,连一口饭都没吃!”
“皇贵妃娘娘好厉害啊!”
一个扎着羊角辫子、看起来约莫四、五岁的圆脸小姑娘,杏眼亮晶晶地夸赞道。
站在她身旁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当即出声反驳道:
“不是,皇帝老爷才是最厉害的,他破了骆驼阵,那骆驼阵可是有一万头骆驼组成的,刀枪不入!”
“砰!”
圆脸小姑娘立刻伸出右拳头照着小男孩儿的脑袋上来了一拳,杏眼圆睁地奶声奶气怒骂道:
“皇贵妃娘娘才是最厉害的,皇帝老爷当将军时只杀了一万敌军,皇贵妃娘娘领军的时候可是杀了四万多敌军的!”
听到两个小孩的辩论,围在一旁的大人们全都捧腹大笑。
坐在高台上的说书先生的嘴角也不禁往上弯了弯,他又“啪”的一下子又重重拍了一下醒木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重新吸引了过来,用手捋着下颌上的胡子接着往下讲道:
“大家想想一天一夜不吃饭那得多饿呀!皇贵妃娘娘就是饿的不行呐,她太生气了,也不想再这样追赶逃窜的敌军了,直接仰天高喊一句‘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她拿在手里的那一根神鞭就化成了金箭‘嗖’的一下穿过了那沙俄将军的心脏把他从战马上射下来,串成串串给钉在大草原上晒太阳了!”
“穿成串串晒太阳”,听到这般具有画面感的描述,底下的听众们全都兴奋了,肾上腺素激增,“啪啪啪啪啪”地拍手大声喊道:
“好啊,好啊,若是皇贵妃手里有番椒粉就好了,往那沙俄毛子的身上洒一些,也让草原狼们尝一尝这毛子串串的好味道!”
说书先生听到这话,差点儿就绷不住笑了出来,强自忍住笑意快速将故事给收了尾:
“用串烤串的方法收拾掉沙俄毛子后,皇贵妃娘娘又拔下头上的金簪子眯着眼睛把金簪子往慌忙逃窜的噶尔丹的方向投掷出去,只见那金簪子化成一颗流星打着转的往噶尔丹的后护心镜上撞,一下子就打碎了噶尔丹的后护心镜,噶尔丹‘噗’的一下子吐出一口心头血,身子软绵绵地倒在胯|下战马的背部,就这样生死不知的消失在了茫茫大草原上……”
“好!好!真是讲得好啊!”
慕强的壮汉听到皇贵妃娘娘竟然这么厉害后,立刻收回了刚才心中产生的轻视,从袖子里掏出两钱碎银子扔到高台上,随即潇洒地转身离开,他决定不等了,打算今年就去从军,保不准明年就有机会能跟着皇贵妃娘娘上阵作战了。
壮汉离开后,底下听得如痴如醉的老百姓们也纷纷从袖子里面掏铜板、碎银子往高台上扔,看到台子上落得那满地的铜板、碎银子,站在底下的茶馆老板把眼睛都给笑的眯成缝儿了,大肚子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听书的大人们知道说书先生往故事里面加了不少自己虚构的东西,可是稚童们不知道啊。
年幼的孩童们听书听得眼睛发亮,说书先生把故事给讲完后,他们内容没记多少,全记住了皇贵妃娘娘手里有根重达千斤的神鞭子,那可是和孙大圣的金箍棒一样,是能变化的神奇兵器啊……
刚刚揍人的小姑娘大丫羡慕地朝着皇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知道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千金们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很多都在紫禁城的公主学院上学,都是皇贵妃娘娘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