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付出,值不值,薛若水不知道,他的朋友已经越来越不肯交付心事。若水也不介意,兰提不大走心,但是他知恩图报啊,他挥金如土啊,薛若水都靠兰提给自己弄了几个地产了……
兰提不走心,薛若水慷慨地原谅了。他不清楚那个女孩子会不会原谅他,她脸上的伤心他看了也难过。他真想问问,两个人不是互相喜欢吗?整这么一出是干什么呢?
薛若水换了个迂回的方法问:“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远上天都剑峰为青澜紫瑚报仇,还是去丹枫山庄为父报仇?”
兰提抬起头,他本来就有着锐利的面部线条,现在神情更是寒如冰霜:“先给父亲殓尸。找块风水宝地,让他百年安寝。”
薛若水直到现在都没问他这件事,兰提极为敬爱兰启为,他父亲死了,他怎么会不难过?但是他也疑惑道:“他的尸体在哪呢?”
“对啊,父亲的尸体在哪呢?是已经被野狼叼走分食了,还是在暗无天日处腐烂得面目全非了?我出来得实在太久了,我其实应该去陪他的。中间的耽搁……”兰提的神情很复杂,占据其间最多的是后悔。
薛若水默默看着他。
“父亲是尸体在我娘……漱泉夫人手里。我和她有约定,我完成约定,她把尸体还给我。”
兰提颤抖着睫毛,薛若水从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和他一起月奔的少年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人快要和这寒冷雨色融为一体。
“若水兄,你知道失去父亲对我来说意味着,这世上再也没有亲人爱我了吗?”
在拥挤的屋檐上,兰提不顾青瓦湿润,就地坐下,压在心底一个多月的丧父之痛终于在此刻将他击垮。薛若水呆呆地望着他流泪,兰提擦掉,泪水又涌出来,心上的伤口汩汩流血,外化为湿热的眼泪。
“他最唯一爱我的亲人,可是我害死了他。”
薛若水抬头望天,逃避此时残忍的真相,庞大的痛苦,他伸手一抖袖子,苦笑道:“我没带伞。你看你,满脸都是雨水。”
阴湿的秘密从铺满瓦砾的屋顶往上长,恍惚间,若水仿佛身处一片密林,密林里每一片树影都是兰提的心事。
“他不让我养清宵紫金盏,我不听他的话。我舍不得全毁了,偷偷栽在山庄后山了。清宵紫金盏是有毒的,我不知道,父亲也不知道,漱泉夫人知道。”
“其实根本没有剑战,根本没有已决生死的对决,父亲的死因是中毒。他死于清宵紫金盏。我害死了他。”
兰启为喝下一杯金盏花茶,清宵紫金盏摘下来后就与平常金盏无异,这种珍稀奇花,何等罕见,少人知其毒性。兰启为浑身无力倒在武堂里,眼睁睁看着漱泉的匕首刺进他的脖子。兰提匆匆赶来,想捂住父亲脖子上的鲜血,只徒劳无功地感受他的生命在怀里流逝。兰启为浑身麻痹,没有遗言。
若水真恨不得去屋檐下抢走一把路人的伞,罩在他和兰提头上。可是他眼下什么也做不了,袖手旁观友人的痛苦,让他浑身仿佛有蚂蚁在咬。
兰提转向薛若水:“我娘没有追杀我。我和她有约,我替她寻人,也谈不上替她寻人,那人也是我的仇人……公然追杀她,不太体面,只能这么去找。我找到了这个人,我娘才会把父亲的尸体给我,我才能让他在地底安息。”
薛若水张了张嘴,按捺不住地问道:“你找谁?找到了吗?”
兰提站起身,将背着的斗笠盖到脸上:“差不多找到了。”
“既然你找到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兰提继续赶路,他的回应消失在风雨声里,若水一句也听不清。
四月份不是在下雨,就是在酝酿下雨。残花满地,杨柳低垂,华佗佗都有点疲惫,她快要生产了,枕着妙月的脚呼哧呼哧喘气。扁鹊鹊烦躁地喵喵叫着,他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
两个女人出现在好得了医馆前,妙月看向其中一个女人。
她开始后悔,她为什么没有在兰提走后,带着大家快走。
作者有话说:金盏花是我编的花名,如果有花叫金盏花,那纯属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