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鲤只想老人安静地离开,丧事一切从简,她披麻戴孝,只当景山死了,孙女算孙子,每晚给老人守灵。
景山也在老人尸体被送回天恒院的时候跟着一起回来了,但所有人都无视他,李成功问到景鲤,景山应该怎么处理,景鲤只是漠然地反问他:“他是谁?”
李成功便懂了,连孝服都没给景山发一件。
每晚,景鲤在里面跪着,景山就在外面跪着,到快天亮的时候,景山就向着老太太的遗照,重重磕三个头。
那声音听着像榔头磕在地上,下了狠劲的,地上又是碎石烂瓦,三天下来头破血流,可没人同情他。
往常天恒院办丧事,少说也要办个五六天,景鲤只让李成功安排了三天,三天后便葬到了天恒院不远的祁山。
天恒院逝去的老人都葬在这一片,景鲤的爷爷也是。
碑和棺材一样,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景鲤和妈妈跪在墓碑前,等着李成功请来的人下棺填土。
传统丧事要求家人哭得越大声越好,景鲤却完全哭不出来了,肖芳早就崩溃,靠着李成功老婆的腿才勉强跪稳。
倒是景山,跪在送葬队伍最后,哭得撕心裂肺,才让这殡葬队多了些气势。
出殡结束,众人便可自行散去,出力的还能再吃一顿,其余亲朋好友就没必要多留了。
至于招待送殡苦力的事,自然有请来的厨子负责。
景鲤等他们吃完了,又一人送了一条烟,虽说丧事简陋,但是礼数景鲤却是一样没落,比起那些办得锣鼓喧天轰轰烈烈的丧事,不过是少了几分热闹而已。
等人都走了,院子里一片狼藉,左右邻居都受了景鲤的好,让景鲤放心离开,剩下的他们处理就好。
景鲤又和李成功老婆打了声招呼。
李成功老婆笑道:“小鲤长大了,这么大的事都办得井井有条,现在肖妹子就能靠你了。你以后可要继续努力,带着妈妈过更好的日子啊,如今你们也没什么牵挂了。”
景鲤道:“这些天真的太谢谢李叔叔和邱阿姨了。”
李成功老婆拉着她的手:“谢我们干嘛,街坊邻居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李成功老婆其实也是个人精,在看出景鲤和肖芳发达的时候就凑上来了,以前景鲤烂泥扶不上墙的时候,肖芳试图和她借钱,没有一次借到过,夫妻俩都精明,知道景家还不上,总是笑嘻嘻的,推说自己家也没钱,不借也不撕破脸。
不过这行为也没什么可诟病的,换了景鲤是她,景鲤也不会借。
景鲤心里还难过,勉强扯出个笑:“我去外面。”
景鲤才出来,就见景岳冲进天恒院,大哭:“妈,我来迟了!”
只有他一个人,嚎完了见大家都在打扫院子,哪有办丧事的样,愣了一下:“我妈呢,我妈呢?”
他看到景鲤,冲过来问她:“我妈呢,景山呢?”
他油头垢面,一身恶臭,景鲤退开几步,没有搭理他。
他还想扑过来:“我妈呢,我问你,我妈呢?”
景鲤瞪他一眼,将旁边凳子直接踹了过去。
景岳抖了一下,没敢再继续上前,依旧喃喃:“我妈呢?”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道:“今天出殡的,你回来迟了,早干嘛去了?”
景岳悲痛道:“我,我,我丈母娘也死了,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肖琴不让我回来,她不让我回来。我的老娘啊!”
他瘫坐在院子里,放声大哭。
就算他和景山面对老太太去世的反应都是真实的,景鲤对他们也没有半分同情。
就像外人说的,早干嘛去了。
兄弟俩都是如出一辙的软弱无能,一个被妻子随便挑唆就能多年对生母视而不见,一个嗜赌成性,酒囊饭袋还敢三心二意。
等肖芳和李成功说完话出来,景鲤便拉着母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恒院。
这天仍是阴天,上了车,挡上车窗,车里便像是提前到了晚上。
景鲤靠着妈妈,全身酸软无力,有些疲惫地吐出口气。
肖芳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了景鲤,不要再多想了。”
难得的竟有肖芳安抚景鲤的一刻。
景鲤笑了下:“我不会多想的,就是可恨死的不是景山。”
“他会有报应的。”
景鲤有些意外地看一眼肖芳。
肖芳笑了笑:“妈妈说错了吗?”
景鲤摇摇头,抱住她胳臂。
车子很快到了温华园,景鲤揉揉酸涩的眼睛,打开车门。
就在她踩在地上的这一刻,金色的阳光穿透浓云,薄薄的一层铺洒下来,暖意融融。
时隔五天,冬阳终于又探出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