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福在一旁听了,礼貌性笑了笑。
“那咱们就尽力呗。”邵海波立刻说,“我明天去打听一下,大家都拿什么。有钱的咱比不了,一般的反正没问题。”
黄静听了,脸立刻就变了,“和德福一个厂子,你还在这里吹牛。你以为人家不知道你拿多少工资是不是?”
邵海波的脸都绿了,这是不给他面子啊,而且还是当着女婿的面。
长久积压着的怒气终于忍不了了,他用力一踹桌子,对着黄静吼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黄静立刻就换了哭腔,双手不停拍着大腿,哭道:“天啊,我不活了。不活了。”
邵海波又用力一踹,整个桌子便翻了。桌上的碗咕噜噜滚下来,连着筷子,从高处跌落,跌到水泥地上,瞬时摔了个粉碎。
黄静被这声响吓一跳,也不敢哭了,睁着眼睛看邵海波。
“你干啥,你想干啥?”
“我,我……”邵海波倏地站起来,双手握拳,“我想打人!”
他话音一落,黄静就觉得双腿发软,一下子瘫在地上。
“我活不了了,过了几十年了,要打我!我活着什么劲啊。”
黄静越哭越痛,“跟着你一天好日子没过过,一个人拉拔起三个孩子,现在孩子个个有出息,没给我记半点功劳,老了老了又要动手了!”
张德福在一旁看得是目惊口呆。
张成文离世前,经常不在家,每年也就回来个几次,和翟明翠就没吵过架,反正是没当着孩子的面吵过。张成文过世后,张德福更没有机会见到父母两人干仗,活了三十多年,今天头一次,看见这幅情景。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惊呆半会儿,才癔症过来,赶紧去拉黄静。可黄静像瘫泥一样,就堆在地上,死也不起,张德福只能再去劝邵海波。
邵海波比黄静还冤呢,几十年了,他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当牛做马不说,还要受这死婆娘的气。
自己女儿受了委屈,他连吭都不敢吭,亲眼看着老二在这个家里是什么地位,也不敢找黄静抱怨半句。
邵海波也心疼邵女啊,可他偏偏是个软弱的,被黄静压着,翻都翻不了身。
“这是咋了?”
邵兵也回来了,站在门口往里看。
张德福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叫邵兵,“快,把咱妈拉起来。”
黄静依然絮絮叨叨地骂着,邵兵看一眼黄静,又看一眼地上摔碎的碗,一句话也不再说,转头就溜了。
这才是经常见此状况的正常反应,三十六计走为上。
张德福也不知道劝了多久,确定两人不会再发生正面冲突了,才敢离开。
走的时候,邵海波出来送他,脸上讪讪的,不好意思面对女婿,“德福,让你看笑话了。”
“爸,你别这么说,一家人,哪里有不吵架的。”
走到门口,张德福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
他塞到邵海波的口袋里。
邵海波立刻说不要,真的不能要。
张德福便用力捂住了邵海波的口袋:“爸,这钱是我早就准备好的。本来想给我妈呢,可现在……还是给你吧。大后天去我家,要带东西,别人都专门看着姥姥姥爷送什么呢,又要你们破费。所以我和东东妈商量好了,这钱啊,你们拿着,给孩子们买东西。反正这些东西最后都是给我们家的,我们出这个钱啊,应该的。”
邵海波听着,鼻头都酸了,就想着这是什么闺女女婿啊,事事想得这么周到,里面那个还各种闹腾,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摇头送走了张德福,回头看一眼熟悉的大门,依然不想进去,就干脆往胡同口那一蹲,抽起烟来。
张德福走了没半根烟的工夫,邵兵就又回来了。
回来看见他爸在门口抽烟,说不出的厌烦。
对邵兵来说,相对黄静,他更讨厌邵海波。
在邵兵眼里,邵海波太过懦弱,也太没本事。
一样的年龄,一样的资历,在煤厂中,像邵海波这一批老工人,也就他自己没有当上领导,自始至终都是小工人一个。和他同时进厂的,最次也是科长,都升官了,只有他啥都不是。
工作,工作不行,在家里,在家里受气。邵兵每每看见邵海波,就说不出的头疼,也十分羡慕别家孩子,有顶天立地的父亲。
有时候他甚至都在想,为什么张伯伯那么早就离开了人世,为什么他爸爸这么没用的人还活的好好地。
邵兵经过邵海波身边,见他窝在那里,再次烦躁起来。也没说话,直接走了过去。
“老三!”邵海波先开了口。
邵兵脚步一顿,“怎么了?”
“大后天你二姐家孩子过满月,你无论如何也得到场。”
邵兵犹豫都没犹豫,“到时候再说吧。”
“再说?”邵海波站起来,“你这个当舅舅的,怎么能不去?”
“行,我知道了。”邵兵道,“只要我不跟车,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