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应该没有吧。"安齐把眼睛从手机萤幕里拉出来:"没有家人就算了。"
"那你不会寂寞吗?"堂崇奉问道,他可以理解没有家人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去文国找姑姑的原因。
"寂寞..."安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欸。"
说实话,安齐还真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寂寞的问题,不知为何他从来没有寂寞的感觉,彷彿他自己从来都不是独身一人。
三人各自沉默了半晌,堂崇奉身为宿舍长,抬手关了电灯:"好了,该睡觉了,明天一样要早起。"
宿舍陷入黑暗,安齐关了手机,缩身鑽进棉被里,桥了个舒服的姿势,突然想起来楠风今天给他的一千块。
赚钱困难,楠楠还这么大方地给自己钱,他再怎么贪财,也不会心安理得拿人好处。
不过要请楠楠吃甚么才好呢?他只会做咖哩炒蟹啊...一道咖哩炒蟹应该不够吧,加上汤和饭,不然请棠崇奉帮他焗烤一隻龙虾嘞...?对了,今天忘了和楠楠交换联络方式了...
安齐想到这,却一点也不担心,他知道楠楠会再来找他,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他就是知道。
隔天一样是忙到起肖的一天,大概只能安慰自己明天是公休日,才能让自己撑下去。
下午休息的时段,诚名和堂崇奉两人正在洗碗,而安齐蹲在角落挑菜叶时,周肥佬突然走了进来:"安齐啊,出来一下。"
"是。"安齐心里疑惑,站起来洗个手跟着出去了,而诚名和堂崇奉两人互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担忧,只怕昨天晚上安齐应付完了那个山羊鬍,结果山羊鬍跑去网路上留了甚么不好的言,而周肥佬要来责问安齐了。
"我偷看一下。"诚名丢下手中的菜瓜布,然后迅速躲到角落,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点开地图评论。
"如何?"
"没,没看到任何负评。"诚名手指迅速往下滑,确认今天和昨天都没有负评,这才把手机收起来。
"那肥佬找安齐干麻?"
"不知道。"诚名想了想:"该不会又要安齐去唱歌了吧?"
这回诚名胡乱一猜猜对了,周肥佬把安齐叫到用餐区,然后转身问道:"安齐,你吉他还在楼上对吧?"
"诶?...嗯。"
"你去拿下来了,今天晚上我朋友要来,我想要好好招待他一番。"周肥佬抓着自己的肚子:"客人是我的朋友,你有没有甚么好曲子,不要吝嗇,好好表演一番。"
"可是...最近很忙...都没甚么时间弹吉他..."
"不用担心,之前让你驻唱,客人不是都很喜欢吗?"
"呃...嗯。"
"那就对啦!快去拿吉他下来吧!"周肥佬笑咪咪的拍拍安齐。安齐抿着唇,怯生生地说道:"可是...每次让我驻唱...诚名他们都会忙不过来..."
"没事的,你唱个两首,就下去帮忙,再上来唱一首,这不就得了吗?"
肥佬这意思就是吃定安齐要做两份工,安齐不放弃,继续问:"那...那个驻唱的酬...酬劳..."
"啊,你说这个啊!"周肥佬又笑了笑:"我已经听说了,昨天你们惹了客人不开心对吧?自己的错处自己要知道,这次你给我朋友表演了,我就抵你昨天应该赔偿的费用。我记得是八百多对吧?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次我可以原谅你,让你长个经验,记得不要再犯同样的错了。"
周肥佬又用力拍拍安齐的背,接着笑嘻嘻的离开接他朋友去了。
安齐等周肥佬一离开,立刻送给他两根中指,甚么同样的错处不要再犯,那个客人说大蒜麵包没有蒜,啊自己是要怎么不再犯错???就算自己看得懂蒜这个字又有甚么用,客人看不懂啊!!安齐气的摔下抹布,然后走到仓库去。仓库里面的梯子通往餐馆楼上的员工宿舍,安齐爬上去拎了吉他下来,然后坐下来调了调音。
这吉他是潘芋船长因为莫名其妙带了一个小孩出了海,又看安齐哭的伤心,就拿了船上的吉他,用他那沙哑的菸酒嗓唱着含浑不清的歌想逗安齐开心的。本来船长想着要折返船隻送安齐回去,但问了安齐的家在哪,安齐说他没有家,又问了有没有其他家人,安齐也只是摇摇头,于是潘芋船长就问他要不乾脆跟着他们捕银鱼,捕一趟可以赚很多钱,安齐便答应了。
后来下船时,潘芋船长把这把吉他送了安齐,说是让他以后孤单寂寞了可以给自己唱歌,安齐只跟着潘芋学了一点和弦,歌也唱不好,便很少拿来唱。但是这吉他不管他去做甚么工作,他总是一直带着,后来练习多了,才稍微像点样子。
安齐抱着吉他坐在高脚椅上,餐馆为了安齐的表演特地把大吊灯关上,只留了桌上摇曳的蜡烛,安齐看着客人们低头吃着餐点,或是小声交头接耳,于是轻轻哼了一小段,然后刷着又慢又悠长的调子。
他想起了夜良河畔的河滨公园,想起了声声蛙鸣和水波依依,还有那满坑满谷的野薑花。
客人们七嘴八舌的聊天快要盖掉安齐唱歌的声音,周肥佬和他朋友那桌互敬着酒杯敲的鏗鏗作响,安齐眼睛又把所有客人巡了一圈,只有一双眼睛专注又热忱的看着自己,安齐嘴角微弯,笑着把歌唱完了。
一首歌唱毕,客人们拍着轰轰烈烈的掌声,但是安齐知道只有一个人有在听他唱歌,他把吉他放到一旁,然后走到那张桌子坐下,笑盈盈地问道:"好听吗?"
"好听。"楠风点点头。
"你甚么时候来的?"安齐口渴了,直接拿了桌上楠风的水杯喝。
"从你开始唱歌就来了。"
"怎么?专门来听我唱歌的?"安齐开玩笑道。
"嗯。"楠风回得认真,安齐愣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捏了楠风的脸颊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呢,那么认真做啥?"
桌上蜡烛晃着温暖的火芯,安齐只觉得楠风的脸烫的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