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此伟大、沉重的意义——」路行舟低吟一会,才嗤笑出声:「存在拥挤的世界里本就弱小,不足轻重。」
骨头断裂。背脊燃烧。疼痛剧烈。不知为何,孙临安想起自己每一次的死亡,轻轻吐出:「就像没有人和灭绝的渡渡鸟说声请节哀,而让歷史不断重演吗?」
「因为警世从来只能沦为有趣的讽刺故事。」
「可是……」
倏地,孙临安却会意到什么似的扬起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可是行舟哥,你明明就相信我的讽刺故事啦。」
最后在高惠美欢呼「电脑都弄好囉」之际,路行舟若有似无地垂眼哂笑,低哑地说:「谁让我是鬼呢。」
《放羊的孩子》、《人类退化论》、《烽火》、《流亡者》等歌曲都是他的知名作品——路行舟,曾荣获最佳作词、最佳作曲,以及最佳年度歌曲三项大奖的乐坛界鬼才,词曲双栖的他风格多变,歌词文学性高且兼具批判性,能将浓烈赤裸的歌词与冷色颓丧的乐曲融合得丝丝入扣,衝突且和谐的依存着。
没想到高惠美不少畅销歌曲都出自他的创作。夜深人静,孙临安坐在电脑前,细细瞅着页面上路行舟的简歷好一片刻,转而找起歌来播放。
房里褪去安静,轻轻曳起《烽火》的乐声。
有如烽火下的荒凉与孤寂,乐曲沉静而阴鬱,以留白取代了铺张,而高惠美温柔乾净的嗓调是倖存者的独白,与带有批判、讽刺的歌词构筑出强烈反差——亦是无奈,亦是愤慨,亦是更多随时都会堕落或死去的情绪……
「小渡渡鸟怎么哭了?」
陷入一阵恍惚的孙临安忽地回过神,茫然地眨了下眼后,泪水却又盈眶而出。
「没事。」
孙临安以手背抹去脸颊上的泪,连忙给歌按下暂停,「我只是觉得这首歌好厉害啊……」他向身旁的路行舟投以微笑。「都把悲伤的情绪感染给我了。」
「是吗?」路行舟挑眉,覷着孙临安一会后才姍姍放过他,反而突然问起:「不过说起来……你好像没提过自己是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
「大概是比这里还要糟糕一百万倍的世界吧。」
「那里的渡渡鸟也是很早就灭绝了?」
孙临安点点头,颓下了肩,沮丧地小声数着:「而且不只渡渡鸟,很多动物也都成了歷史,包括北极熊、苏门答腊象、穿山甲、鱷鱼、犀牛、蜜蜂……因此,其实我的世界只是看起来很进步。」
「都是人类造成的?」
「除了人类还能有谁呢?」
「所以,这样的你们却想拯救其他世界?」路行舟眼里含笑,话中捎上讽刺,「我认为这根本不合逻辑,说不过去啊……我记得你在报告书里提到过,不少的子嗣宇宙正一个个进入毁灭,而毁灭原因归根究柢就是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对吧?」」
孙临安嚥了下,「对。」
「但根据你刚才的描述,我非常确信你的宇宙比这里还更糟糕,或许还是最先迎来毁灭的烂苹果之一。」路行舟似笑非笑,直视着视孙临安,「可是这时候你们居然不管自己死活,反而想拯救他人?」
或许路行舟渐渐察觉到什么了?孙临安支吾着声,语气吶吶:「我们悔改了。」觉得自己底气不足,他又强调一遍:「因为我们悔改了,却也发现到一切都来不及……所以、所以才想让其他宇宙不要像我们一样,沦落到这种下场——」
说着,孙临安却是一哑,最终小声地说:「不管您信不信,反正我只想拯救世界。」
结果这段话倒是换来路行舟的笑声。
「既然如此,怎么还委屈上了?」
像隻心眼狡黠的狐狸,路行舟哂笑。「我也没说不信吧?逗你玩呢。」
难不成是他太过敏感……想多了吗?对方的心思转变让孙临安觉得越来越难以捉摸——当然,路行舟不同于他人的高接受度是件好事,但有些时候的违和感却令他不禁在想,自己会不会在路行舟眼中早已原形毕露。
只是不管如何,路行舟愿意放过这个话题始终让他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