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齐很少搭火车,从前只有和奶奶搭过几次去一些县市游玩,所以在到达目的地前就因为转车的关係,拖到了点时间,孙天任更是从未搭过什么交通运输,几乎是杜齐走哪他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其后。好在的是车站里的乘务人员和路人都很好心的告诉他们该坐哪班车以及哪条路,也使得他们最后能平安抵达。
当他们从嘉义客运下来时,一入眼就是热闹非凡的红砖道,两侧林立的红柱上张灯结彩延续至尽头,一座宏伟肃穆的大庙就佇立在那。庙的正门左手边种了一棵红花树;右边则是一棵白花树,前方除了金色拜天的天公炉之外就是一片特别大的空地,目前似乎准备搭棚摆放桌子。
原先杜齐以为嘉义县是乡下之地,不会有太多人,却没想到这座大庙前门庭若市,人员络绎不绝,而会搭建棚子应是最近的——鬼门开。
鬼门开是农历七月初头至三十,俗称鬼月,通常是地府会开放地狱受困难的恶鬼或无主的孤魂野鬼来阳间逍遥,找些好吃好喝的饱餐一顿。因此每到这种时候总能看见一些庙宇或是住宅大楼都会在农历七月十五进行大型的中元普渡,一次请所有好兄弟吃好喝好,再念经感化、超度祂们。
杜齐这时才想起范淳所说酆都大帝的任务应该就是鬼门开这回事了,想必每逢这个时候地府都会忙翻掉。目前是即将要到七月十五,到时孤魂野鬼必然很多,他摸了摸胸前的玉珮,凉意带给他一种温暖安定的心情,仿若在告诉他,不用怕。
「杜齐,你不走吗?」
孙天任的声音让杜齐回过神来,收回放在庙宇的目光,将玉珮用衣服盖住后问:「去哪?」
「我们要去案件的所在地啊,你不知道吗?」孙天任反问,脸上带着满满的疑惑。
「⋯⋯蛤?只有我们两个?」
「对啊,那个黑皮肤的警察说只会有我们几个处理,他说叶稚扬有经验,你有东西护着,所以我们几个去处理完全没问题。」孙天任模仿着当初范淳的样子据实重复一次。
「⋯⋯你有他的电话吗?」
「有啊,他当初给我的名片上就有写了。」孙天任从钱包里拿出一片薄纸,甩了甩,杜齐仔细一看,发现当初范淳好像也有给他一张,只是进了垃圾桶里。
「你现在打电话给他。」杜齐抹了一把脸。
孙天任道声好,结果打了好几通都显示电话忙线中。
「算了。」杜齐放弃的摆了摆手问:「叶稚扬呢?」
「我觉得你好像对他有点感冒,所以我让他自己先去目的地,到时再会合。」
孙天任笑了笑,儘管他有时很愚蠢、天真,但眼见力还是有的,尤其在自己为数不多的挚友上更是。
「谢谢你。」
杜齐垂下眼眸,想起当时不太愉快的情绪。玉珮像是敏感的感受到了他的心情,散发出微薄的凉意,驱散他的不悦。
二人之间沉默无语的用着导航走去目的地,一路上的喧嚣彷彿和他们区隔开成新的世界,在导航提示即将到达时,孙天任终是问出口:「杜齐,你为什么会想救那隻鬼呢?」
杜齐停下步伐,抿唇片刻,才流露出一点笑,下意识隔着衣服捂住玉珮说:「我也不清楚,就是你懂吗?好像我非得帮他一样,不然我一定会后悔的感觉。」
「这样啊。」孙天任抓紧两肩上的背带,又放松开来,表情一如往常地说:「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以前是,现在也会是。」
「谢谢你。」杜齐郑重地说着。
「谢屁,我们不都是这样?」
杜齐用力地点了点头,忽然听见一阵吵杂声,不禁将目光放了过去。
一眼望去是几栋有年龄的老屋,青砖红瓦搭建而成,虽老旧却富有古早时期的味道,和一旁看起来新建乾净的透天厝落差极大。那些矮房的大门或敞开或纱门紧闭,而此时传来吵闹声的是座落在转角处,一间拥有两个店面大的刘佳农药。
它只有两层楼高,其实一看就会发现是古早时期搭建,有些老旧的石灰墙佈满点点岁月留下的痕跡、高掛着的招牌虽有些脏污却仍清楚标明商店名,而下缘黑褐色上部透明的压克力门与防止蚊虫进入的纱门此刻都大展开来,像是随时欢迎人入内。
杜齐再次看了一下地址,确定就是刘佳农药的位置后,和孙天任使了个眼色,决定先走近在旁观察。
刘佳农药是两个店面都敞开来,一边是摆满农药类的东西;一边则是小型的客厅与厨房连接,再往后一点就是向上走的楼梯,等同于住家和店家一起。
在客厅处有一男两女,其中一名女人年纪看上去约二十多岁,另一名则是年纪长许多的妇人。
男人似乎不停对女人碎念,神情隐隐带着厌烦,而妇人的嘴一张一合,手还不停指着女人,像在飆骂些什么,可女人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觉她是静静听着他们谩骂、碎念。周遭的邻居更像是习以为常,儘管有几人出来相劝,不过眼看无效也就唉声叹气的回家,没多管间事。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孙天任搔着自己的一头捲发,有些尷尬地问,家务事是最不好插手的,现在突然进去制止,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杜齐思索片刻,眼看里头妇人的情绪越来越高涨,只差没扬手掌摑女人,虽然看起来也不远了,他最终还是决定上前制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先是露出一个微笑后大声开口问:「你好!请问这里闹鬼吗?」
「⋯⋯?」孙天任一脸难以言喻的看着杜齐的后脑勺。
岂料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里头三人的神色各异,但均是有恐惧之色,杜齐在心里暗暗地说,好加在,没搞错!
「你是谁?为什么来问我们这个问题?想骗钱?」男人样貌平平,只是气质、服装上带了点不同于旁人的斯文,目光略警戒的直盯着杜齐二人。
「你好,我是杜齐,他是孙天任,我们是警察隐藏内部的零部门⋯⋯实习生!」虽然卡壳了下,杜齐还是自然地继续接上话:「是先来勘察、处理案件的,相信你们也不觉得是一般警察能解决的案件吧?」
杜齐为了得到对方的信任,便将范淳跟他说的案件过程大致陈述出来,当然省去掉一些会刺激到人的话。
『这次发生的事件是在嘉义县朴子市,一个家族里有一人死亡。本来寿命到了死去是正常的,可这家人死掉的是一名不到三十岁的男子,叫刘彦铭,死因很奇怪,居然是被洗衣机绞死的。你能明白一个成年人是怎么塞进洗衣机里绞死的吗?反正我不明白,总之,我当这么久的黑无常,看惯了无数的案件,我很能肯定这绝不会是人为的。』
『当时警方去查的时候的确也没发现任何谋杀的可能性,因为在事发过程中除了两个年纪大的刘姓夫妻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段姓媳妇之外,没其他可疑人物了。那男人正常时候不是住在农药店,来的原因家属只说顺路来看父母,却无缘无故死在了洗衣机里,经过法医解剖和鑑识组现场採集的证据来看,既没有打斗痕跡也没有被下药神智不清,唯一可能性就是自杀。』
『很荒唐吧?但没办法,解释不了,总不能说被鬼杀了。而很巧的是那男人死亡的时间刚好在鬼门开不久,家属似乎信奉神鬼之类的,所以精神有些紧绷,但还可以沟通,你先调查看看是有别的孤魂作祟还是他们本来的报应吧。』
「你们没有证件吗?」男人双手交叉着,皱紧眉头不悦的问。
「呃⋯⋯」杜齐现在才想起来,范淳虽说有处理他们的身份问题,但好像还真没有给他们证件之类的东西。
男人一看见杜齐的表情瞬间明瞭,态度更加差的冷笑说:「没有证件的警察?零部门根本是你胡乱捏造的吧?什么灵异?警察最好会信!我都不信了!」
「嘘——彦淮,不准不尊敬!彦铭他就是⋯⋯」妇人神色戒慎恐惧的提醒,目光还不自然地朝楼上瞥一眼,却很快地收回。
「妈,你安静好不好!这几天都静一静行不行!?」被称作刘彦淮的男人不耐烦极了,像是在即将爆炸的边缘,只要再一件事就能击溃他。
女人惶恐的抬眼看刘彦淮,随即又垂下,彷彿不敢与他对视。
这一家人的行为诡异到杜齐二人频频蹙眉,气氛更是漫延着无声的排斥、警惕。
「你说的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