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更是一度失控。
秦戈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江总时间宝贵,你们再不理智,超时人走了可别找我哭哦!”
学生们齐齐哄笑,随后慢慢静下。
沈暮好想埋头默默无闻地熬过这节课。
无论是之前的茶社还是后来的电梯,在这人面前她都尴尬到想遁地。
但眼睛很不听话。
不顾她意愿非要锁视在他身上,怎么都移不开。
“秦教授原本给大家安排的课题,是企业融资方式的战略研究。”
江辰遇略一停顿,薄唇微动:“但看情况,有很多同学会听不懂。”
会听不懂的外院女同学们羞答答地笑,她们占了大半,也知道自己是别有用心,听不来商学院的课。
“不如我们说点简单的。”
他嗓音温沉提问:“学金融的目的。”
“赚钱——”
有积极的同学简单粗暴响应,大家马上都乐了。
江辰遇淡淡挑唇,却是点了下头认同。
“我们不讲融资,也不讲资本运作,只说大家感兴趣的,财富。”
……
他没有任何废话,开门见山地逐渐将话题深入。
“收入来源一般有劳动和资本两种形式。”
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的概念后,江辰遇信手拈来地举例。
“假设你过着所谓的有钱人生活,但靠的全是上班那份稳定的薪资,当有一天你被辞退,你将同时失去财富来源,这时候你继续用钱消费,奢侈品,豪车,甚至更多,你不断地满足欲望,却没有新的收入支撑,只会越来越贫穷。”
……
“一旦你的资本能源源不断产生新的资本,哪怕你放弃杯水车薪的工资,不再付出任何时间体力,你还是可以轻松地维持原有的状态。”
……
“所以贫富不是单纯一个数字,而是收入类型观念。”
他没讲义,没课件,甚至没拿起过一次粉笔。
只是站在那儿,侃侃而谈,每一句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大家竟都无比认真地在听,没有一个人玩手机或是睡觉。
“因此,假如我没有实现这种资本循环,你们也可以称我为穷人。”
他有开这个玩笑的资本。
故而总结时带出一句自损的话,大家都被逗得笑起来。
沈暮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漾出一缕笑痕。
他的言辞方式并非秦戈那般风趣幽默,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成熟和稳重,语调斯理地开口,便能深深扎根人心底。
沈暮就这样投入进了他的世界。
最开始的难堪和煎熬不知何时消失殆尽。
珠玉在侧,自惭形秽。
她猝不及防领会到了他相貌之外的魅力所在。
……
江辰遇又顺其自然地带出理财信用风险等话题。
在他循序渐进地讲解中,这一堂课不经意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响起了下课铃。
“想创造财富,要做的很简单。”
江辰遇修长的指尖不急不徐点过额鬓,“投资大脑,实现经济自由。”
言外之意。
认真听课,学无止境,别想东想西。
他没有刻意去收敛天生疏冷的气势。
但偏偏倾照在讲台的阳光要给他镀上一层温暖,添了笔真实感。
望尘莫及,又勾人神往。
只是一个随意到不行的动作,台下的女同学们都瞬间被迷到傻笑低吟。
下课铃刚奏完最后一声尾音。
江辰遇就极有原则地结束了这次谈资。
“最后。”
“江盛有不少可供锻炼的机会,欢迎各位面试实习。”
江辰遇轻描淡写说出了某人请他的真正意图。
江盛的橄榄枝,绝不是普通实习单位能相提并论的,显然秦戈煞费苦心,目的是在为学生们争取机会,毕竟想进江盛极不容易。
话落,江辰遇眸光凝过去,和首排正欣慰中的秦戈交换了个眼神,而后便侧身离开。
徒留同学们藕断丝连地为他疯狂鼓掌呐喊。
沈暮大概是唯一保持安静的。
他的身影不一会就消失在了门口。
来去都如此踩点,还真是江总的做派。
秦戈忙掏出手机,微信呼唤:留步留步,行知湖西路口一叙啊哥哥!
过了片刻。
hygge:别恶心。
隔着屏幕都深深感受到了某人对这个称呼的嫌弃。
秦戈兀自一咳,招呼蔡主任留下处理后续。
然后笑着示意沈暮:“走吧。”
“……”去哪儿?
沈暮愣了一愣,还是马上应答,起身跟在他身后走出教室。
正值课间,校园里来往着风华正茂的学生们。
将近4点半,太阳敛着光芒渐渐西落。
“感觉如何?”
“第一次听金融课,意外不无聊。”
“哈哈。”
秦戈笑着带她去往行知湖西路口的方向。
他随口聊道:“你们年轻的小姑娘应该都认识他吧。”
沈暮莫名开始阵阵发虚。
老实讲,之前不太了解他,但自从一周前的几桩死亡际遇后,她都快要忘不了他了。
沈暮含糊一笑,刚想敷衍过去。
随即又听秦戈打趣道:“听说财经频道采访他的几期,收视率居然远超同时段的古偶巨制,简直不敢相信。”
闻言,沈暮有点惊讶到了。
那人的知名度毋庸置疑,但没想到粉丝的追捧比对流量偶像还要狂热。
不过想想又好像不难理解。
毕竟女生都迷恋他的脸,男生都臣服他的才。
沈暮发自肺腑:“今天确实学到很多。”
秦戈眼底一片赞许的笑意:“嗯,stanford荣誉校友,经管应数双博士,到学校授课还真是屈才了。”
沈暮又吃了一惊。
他果然……不是一般的强。
秦戈突然半开玩笑半认真。
问卷调查似的:“你也觉得他这样的,特招女孩喜欢是吧?”
沈暮心里咯噔一下。
干嘛又对她死亡提问啦……
对这位自来熟的秦教授轻轻一笑。
沈暮说:“江先生很让人钦佩。”
实诚,也相当官方的回答。
听罢她的话,秦戈不得不服气地笑叹。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秦戈很快思及一事:“对了,据说前不久,你的画在东艺展售出了最高价。”
沈暮略微一怔,没想到他忽然提到这。
惭愧笑说:“其实是用作慈善公益,和作品本身的价值没有绝对联系的。”
和圈内顶尖的前辈们比,她怎么敢呢。
秦戈毫不吝啬赞赏:“刚毕业就能获得参展资格,已经很了不起了。”
沈暮搭着斜挎小包的细带,低头谦虚笑了笑。
“正好带你认识一下,你的缘分。”
秦戈放缓脚步,语气神秘起来。
沈暮跟着止了步。
抬眼,便见他泛着意味深长的笑。
沈暮困惑地顺他视线望过去。
清澈绵长的行知湖面微波涟漪。
水天一色的岸边,男人俊挺而立,一个矜贵清冷的背影。
沈暮一眼认出,她心剧烈一跳。
“辰遇——”
下一秒,秦戈就上前打了招呼。
江辰遇回眸睨了他眼,慢条斯理转过身。
“什么事。”
语气淡淡的,充斥着“你最好不是平白无故让我等”的无情。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我不介意收你点讲课费。”
“……”
拜托您那不是一点,是巨资!
秦戈没法不妥协:“别,有话好说。”
他稍微压低点嗓门,直入正题:“你要送给奶奶那副画的小作者,今天刚好来了,没兴趣见见?”
眼见某人就要把“没兴趣”三个字挂到嘴边。
秦戈眼神不动声色往身后一掠。
江辰遇面无情绪,眸光随意越过他。
只见几步开外,绑马尾的小姑娘站在那儿。
她攥紧了身前的薄荷绿包带,似乎没胆看他,怯生生的姿态仿佛随时准备逃离。
江辰遇微不可见一顿。
转瞬收回视线,什么都没说。
方才他寡淡的目光投到身上时,沈暮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她本能瑟缩,作鸵鸟状。
下一瞬,便见秦教授朝她招了招手。
沈暮暗吸口气,认命走过去。
“介绍一下。”
秦戈眉目间笑意和善:“这位是沈暮同学,巴黎美院优秀毕业生,前阵子刚回国。”
沈暮一颗心像吊在三万英尺的高空。
气氛稀薄得令她窒息。
就不要这么正经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历史会晤。
沈暮窘到想跳湖,但无奈被点到名姓。
只能唯诺又僵硬地低低出声:“您好……”
她决定咬死装作没见过。
男人似乎颔了下首回应。
沈暮不确定,她只敢垂着脑袋,余光模糊。
秦戈见状,佯装沉脸:“你看你冷冰冰的,把我们的准新同学都吓着了。”
江辰遇给了他真正冷冰冰的一眼。
这天大的罪过她承担不起。
沈暮忙不迭摆手:“没有没有……”
见她安守本分,完全没有这年纪该有的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