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霍博士就抱着女儿对刘红说:“你俩上楼去说话吧。我把孩子先送过去。”
“行啊。”刘红答应一声,带着徐强回自己家。
霍家老两口吃完早饭溜达去了。留了话说中午不回来。刘红鉴于老人家明天回去,还积极地推荐他们去故宫看看。
“怎么也是皇宫,不然就去南湖公园转转了。”
刘红把徐强让进自己家。客厅靠窗口的位置扯了两道绳子,上面飘扬着今早刚洗好的尿布。一张折叠饭桌,陪了几个折叠凳,靠厨房那边的墙放着。光秃秃的四壁,没有扇灰刮大白的那道程序,墙上刷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白色。
徐强怀疑那是最原始的石灰水。
整个房间,只有原色的木地板,给人一种是现代生活的感觉。
“进屋坐吧。”刘红示意徐强自己拿折叠凳。她把手里的东西顺手搁在了门口,然后把门关上。自家没做纱门,二楼的楼层又低,稍微不注意,就会有苍蝇和蚊子飞进来。
“师姐,我听大师兄说你要来省院的icu?”徐强盯着刘红问。
“是啊。我昨晚接到电话,说是档案都拿过来了。”
“为什么?你在病生教研室,你自己都带了一个科研小组了,有什么不好的?”徐强虽然跟刘娜分手了,但是他读研期间没少得到刘红的关照。要不是刘红帮忙,他可能最后都没法毕业。
虽然令自己吃苦头、分心的始作俑者是刘娜,但是跟师姐无关。这个徐强分得很清楚的。
“徐强,我听说你在医大后面的那个小区买房子了?两室还是三室的啊?”刘红不回答徐强的问话反笑着问他。
“两室一厅的。和你们这个集资楼差不多大小。”徐强像既往在实验室里,在刘红目光的示意下,自己展开了一个折叠凳,靠墙坐好后很认真地回答。
“嗯?怎么没买三室一厅的?我听说你做医药代表赚了不少钱啊。”刘红不解。
“是这样的,师姐。我不是一直打算还要读博嘛,莫名也想读博。所以,我就想手里多留些钱,免得遇事儿抓瞎。嗯,我怕莫名读博期间,嗯,不是,莫名计划明年春天答辩,等论文完成后就怀孕,争取不耽误读博,最晚不耽误下临床。” 徐强把自己和莫名的打算合盘托出。
刘红点头赞道:“这计划好。不然等读完博士了生孩子,怀孕倒夜班可是非常辛苦的。对了,答辩最早可在二月下旬或者三月初。越早申请,也就能越早安排上。”
“是。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莫名这段时间就没有到省院这面来了。”
“嗯,挺好。你们俩都在医大读博,住到医大后面的小区,上课方便,生活也方便,对你们的学习也只有好处。以后毕业争取都留在校本部,无论是你去基础部上班,还是莫名去内科楼上班,俩个人都近。”刘红在医大和省院之间跑了这几个月,通勤的艰难她还可以忍受,但时间的浪费、精力和体力的消耗,是她不能忍受的。
徐强见刘红理解并赞同自己和莫名的计划。他不知怎么突然间心生悔意,要是自己当初把留学的计划告诉师姐和娜娜,是不是情况就会不同了。
……
徐强的恍惚落在刘红的眼里 ,她在心里笑笑不去猜徐强的想法,而是把自己为什么到省院的原因说了。
“师姐……”徐强百感交集。自己当初因为1万多块……而到了师姐这里,那么强大、那么、那么从来就没有事情能难住的师姐,也不得不为钱离开。
“徐强,我离开给你留下了空间。你可不要辜负我在导师跟前做的保证。”
“是,师姐。我已经做好了安排,下个月就减少工作量。我会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备考上。”徐强向刘红保证。
“好啊。我知道你脑子够用,但是也没剩几个月,你还是要多加把劲儿。导师以后就再不会招博士生了。”
“嗯,我知道。师姐,我昨晚去了导师家。我还想他出面劝转你呢。导师说要不是师姐你,他是不想再收我的。谢谢师姐。”徐强站起来,微微朝刘红鞠躬。
“谢什么。我是你师姐,照顾你是应该的。以后遇上什么事儿,要是我能帮你的,你或是过来找我,或是给我打电话,都行。”
“嗯。”徐强掏出自己的名片,恭恭敬敬地递给刘红。上面有姓名、bb机,下面还有一个手写电话号码。“师姐,这个是我家的电话。你有事儿就招呼我,咱们还跟原来一样。”
“好。咱们还跟原来一样。”刘红笑吟吟地接过了名片,把名片收进自己钱包里。
徐强从手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刘红的跟前说:“师姐,这钱你先收着,留着做个备用金。万一什么时候需要了,也不用求人。”
“徐强,你有这心我就谢谢你了。我下周上班,也就再紧巴一个月就过去了。”
“那师姐你就暂时留一个月。等你十月份发了工资和奖金,你再还我好了。”徐强很认真。
“那好吧。那我就先收下了。这多少啊?”刘红拿起信封。“两千?”
徐强摇摇头,笑着说:“新钱不显堆,是三千块。”
刘红大笑,从书包里的通讯录上撕了一张纸下来,要给徐强写借条。
徐强就拦住她说:“师姐,你要真给我写借条,这钱我就拿回去了。你这借条是不信我还是不信自己啊?”
“我信你也信自己。但写了欠条后,咱们可以当面小人背后君子。徐强,实话我不瞒你,我这几个月只有基本工资,这居家过日子光靠你霍师兄那点儿工资奖金,是支持不了这一家三口的开销。这钱解了我燃眉之急。”
徐强看着刘红刷刷刷地几笔写完欠条。
“拿好。icu的奖金不高的话,我要春节后才能还你了。”
“不急。你后年过完春节还都可以。”徐强收好借条,把自己脚边的袋子提起来。把里面的an素,一罐罐地摆到桌子上。
“师姐,这个比奶粉好,是临床试验的样品。”
刘红拿起来看看,笑着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不能给孩子喝,这个是成人配方。”
刘红仔细看了一遍问:“这是药准字号。省院进了这个营养素?”
“刚写了申请。具体要下月初才能上药事委员会那儿讨论。”
“我听说不是所有的申请,药事委员会都会批准的。谁给你写的申请,你这个,通过的把握大不大?要不要找icu的洪主任帮你一把?”
徐强见刘红是真的想帮自己,就把这个营养素在神经内外科做试验的事儿说了,又告诉刘红进药申请是李敏写的、陈院长盖的章。
“那就没事儿了。神经内外科都认可的药物,你进药以后的销量也不愁。”刘红从李敏那儿得到很多“该知道”的临床经验。
俩人相谈甚欢,徐强又坐了一会儿,方告辞离开。
6号手术间,刘主任再跟患者做最后的谈话。
“你这样的脑瘤,陈院长和李主任做过很多例了。你放宽心地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会吗?”
“会的。”刘主任一边说话,一边往输液的药壶里加药。然后双手按在患者的太阳穴上,像哄她家闺女那么说:“闭眼睛睡吧。”
这患者术前就比较焦虑。刘主任昨天下午跟他谈了有半小时,主要是开解他,昨晚还特意给他留了口服药。
患者似乎很不想闭上眼睛,他努力想睁开眼睛,但静脉给的麻醉诱导药“牛奶”起作用了。他在几十秒内失去了意识。
周主任和陈文强前后脚进来。
“老周,你今个儿怎么有闲空了?”陈文强往阅片器那么走。
“这都周六了,一般没哪科安排择期手术的,今天就四台手术。”周主任双手抱肘看刘主任给患者做气管插管。
“我刚才走办公室那边过来,看李勤那儿手术通知单,下周一安排手术了?”
陈文强头也不回地回答:“老赵给我加的活。怕我清闲了,东想西想的。”
“应该。我听说你那基金批下来,样书什么时候能拿到?”
“下周。”
他俩说话,李敏盯着刘主任,等刘主任示意可以了,她就带着邓大夫和实习生给患者摆体位,然后在手术区域划线。得到陈文强认可后,她就与邓大夫等一起去刷手。
刘主任一边收拾麻醉小桌,一边对陈文强和周主任说:“这患者挺焦虑。我昨天下午开解他半个多小时,效果也一般。”
陈文强搓搓手,不是很在意地回她道:“哪个开脑瓜瓢都紧张。”
“别说你这开颅了,上回老胡跟我说ct来了一个晕针的。不等护士给药呢,人家蹦噔过去了。可把ct室那俩小伙子急的。一个电话把老向喊了过去,被老向一顿臭骂,连老胡都被损了一顿。”
陈文强就看着周主任问:“ct室?谁的班啊?”
周主任“嗯”了一声,见陈文强认真就说:“你问老胡了。他光跟我说这事儿,没跟我提是谁的班。”
陈文强瞪他一眼,把这事儿记在心里。
邓大夫举双手进来,李敏紧跟在他后面。陈文强见李敏穿好手术袍、看着邓大夫刷手,他转身离开手术间去刷手。
几分钟之后,等陈文强再回来,邓大夫已经切开头皮了。这是他计划好的工作程序,李敏也按着他的程序做,可他和李敏都没想到,这世上的事儿啊,不是你计划做得好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