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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位6(1 / 2)

吴冬在得知冷小凤在预产期前十天就生产的消息之后, 立即取消了原计划的毕业典礼后再去上海的行程。他去药学院学生处请假,想提早回省城。

对于他们这样花钱来学习的在职学生,学校历来对他们的要求都不高。他们里的大多数, 在按时上课这一条上,不用学校督促,学习成绩也不用学校操心。除了个别的提不起来的人,其他人还都是努力认真学习的。

除了不能参加毕业典礼, 吴冬也没什么遗憾。他提前拿到了毕业证,从南京到北京, 折腾了两天三夜,才回到了省城。

“爸。”吴冬看着眼前头发白得更多的父亲, 有些激动。

“回来啦。快进来吧。”吴主任接过儿子手里提着的小件东西,看着儿子的那两个大包问:“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不是告诉你被褥什么的就不要了嘛。”

“被褥都没带回来。那个大包是我买的南京特产。都是你和李姨他们喜欢吃的南方货。”吴冬把手里的大旅行袋放下, 问:“我妈呢?”

“你妈和你姐都在医院呢。”

“是小凤有什么不好?”吴冬紧张起来。

“没有没有。小凤和壮壮都挺好的。噢,对了,小凤说你给孩子取名叫吴双?”

吴冬咧嘴。

吴主任挺高兴地说:“小凤说这名字的意思是天下无双。挺好的。她给孩子取了小名叫壮壮。也挺贴切的。就是吧,那孩子嘴急,婴儿室那边稍微喂得慢了一点儿, 他就能把睡着的孩子都哭醒了。你姐总过去看, 人家婴儿室又不能不哄他, 所以现在婴儿室不收壮壮了。让他跟小凤一起住产科监护室。”

说起孙子,吴主任笑得合不上嘴。

“那我去医院看看。”

“那可不行。你这一路不知道接触了多少人, 你先好好洗个澡, 换了衣服再过去。”吴主任立即板脸提要求。

吴冬一想也对, 可等他进去房间拿衣服时才发现,他和小凤原住的那个房间里,已经没他的换洗衣服了。他站在房间了愣了一会儿,才想到小凤早前曾写信给自己,言称坐月子的时候要回去集资楼那边。理由是集资楼的主卧房在阳面,在那边坐月子也方便。

不方便的理由,吴冬也明白。

最后便由吴冬跟父母说好此事,但他没想到小凤把东西完全搬走了,全都拿去集资楼那边了。

他只好把自己带回来的衣物翻找出干净的,好好地去洗了一个热水澡。那边吴主任问明儿子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便立即生火给儿子热饭菜。等吴冬洗了澡出来,他发现母亲已经回来了。

“妈。”吴冬见到母亲也很高兴。

“回来啦。”范主任更高兴。“你李姨说了,明天早上查房后,小凤可以先回家。她早晚去家里看看,白天严虹会过去。我昨天给你们那房子申请了电话,有事儿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们。”范主任一样样地交代给儿子。

对于小凤不想在自己这面坐月子,范主任特别能理解。夏天来了,这边房子里有老公公在,儿媳妇坐月子不方便。但也没有几步远的距离,大不了自己老两口往那边去呗。除了初做祖父的老伴儿不怎么高兴,她倒觉得小凤提的好。

还知道绕个弯儿,让吴冬来跟自己说了。

有进步。

吴主任经过范主任的这段时间开导,已经接受了小凤搬回去了。范主任儿的原话是这么说:“早晨咱们早点吃饭,吃了饭就过去看孙子。中午、晚上过他们那边吃饭,等到他们睡觉再回来,怎么样?理由都是现成的,咱们出钱给他们请个做饭的人。”

范主任早早安排好这一切了,但她唯独没想到儿媳妇得要剖宫产。手术后,她才后知、后觉、后怕了,李主任不等胎心变弱就手术的原因:来不及!且可能性还非常大。

“二冬,这次小凤他们母子能平安,亏得你李姨了。”范主任把那天晚上的事儿,对儿子细说一遍,吴主任也在边上补充。

吴冬等父母说清了厉害,白毛汗立即爬上了脊背,他停了筷子问:“那要是手术晚了……”

吴主任点头:“要是等胎心变弱了再去手术室,怕要来不及。那晚你妈和你姐始终在手术室陪着,看着张大夫推了小半个钟才移动了胎头。”

吴冬抹了一把鼻尖和额头的虚汗说:“那也太吓人了。”

“是啊。人生人吓死人。胎头嵌顿严重,你李姨都不用你姐,特意叫了她们科的张大夫过来。你明天记得去谢谢人家。”

“嗯,我明晚过去她家吧。”

“还有李敏和严虹,你都过去谢谢。小凤是小凤,经过这么一回事儿,咱们的态度得明白了,关系才能处得更近。”

“好。我抽空儿过去她俩家看看。妈,我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你看看该怎么分。我明天要不要提去医院一些?”

“你都买了什么?”

“老范,你别说了,让二冬赶紧吃饭,这一路折腾了两天两夜了。”

范主任笑眯眯地说:“好好。二冬,你接着吃饭。你吃我说不耽误。”

吴冬继续吃饭。

范主任也不问儿子都买什么了,她接着说:“你吃了饭就过去医院看看。我回来的时候,她们娘俩睡得挺好的。你别吵醒壮壮了,他哭起来小凤就没法休息了。”

说起孙子了,吴主任眉开眼笑地接话:“我这三十年就没见过这么结实的孩子。能吃能睡一点儿委屈也不受,晚到嘴里一分钟奶瓶,哭的就要掀翻房盖了。这两天,要不是你妈和你姐在那儿守着,小凤术后没可能睡着安稳觉。”

“等明天出院,小凤停了输液能喂奶,孩子就不会这么哭了。那孩子现在就是饿了不能及时吃到东西才哭的。”

吴冬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妈,这几天,你跟我姐辛苦了。”

“妈高兴这辛苦。小凤这次遭了大罪了,你要好好体贴她。”

“嗯。我会的。那我过去医院了?”

“去吧,明天早晨上班前我和你爸会到产科的。”

“嗯。”

吴冬踏着月色,在一片夏虫的鸣唱里去了医院。他一路心情激动,想着的是4个半月未见的妻子,想着的是出生了好几天自己还没见到的儿子。可他踏出电梯,首先见到的是电梯间和产科病房的走廊里,好几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各自搀着临产的妻子在来回走动。

那些走走停停的临产孕妇,在疼痛来临时的呻/吟和扭曲的面孔,让吴冬触目惊心。他暗忖自己错过了妻子最需要自己照顾的这个时段,接下来一定要好好伺候月子。

监护室的门,在正常情况是虚掩的,以便于值班护士和大夫进去查看危重患者。但范主任因为冷小凤已无危险,孩子又被抱过来监护室了,她离开产科回家前,反复仔细叮嘱骆大姐:“小骆,你夜里一定要关好门,产科病房是不锁病房门的。”

有关孩子在产妇身边被抱走的传闻,骆大姐也曾听说过。这也是省院至今还没有开展母婴同房的原因之一。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八人间放了十张床,也没地儿再放婴儿床了。好在绝大多数的、正常产的产妇,都是生孩子当天入院,产后观察24小时无事就出院。总算给床位紧张的产科,留下了一丝喘息之地。

所以当骆大姐她发觉有人推门时,立即被惊醒了。她从陪护床上爬起来,她扭亮放在陪护床边的台灯,先去看边上婴儿床里的孩子,见孩子睡得好好的,看一眼冷小凤也安然睡着,才走去门口,掀开门帘往外开。

“是吴冬啊。”骆大姐无声地笑了。她立即打开门,笑着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晚,九点多钟到家的。”吴冬看着如豆之光的监护室,眼睛一时适应不了,他有点儿不敢往里迈步。

骆大姐将搁在地面的台灯光亮扭大了一些,然后朝吴冬招手。

“过来吧。”

吴冬激动又带着几分胆怯地走到婴儿床边,就着地面上的微弱灯光去看他的儿子。躺在婴儿床里的小家伙,带着个浅色的帽子,被捆成了一个直板了,却睡得非常香。

“壮壮。”吴冬轻声地唤儿子的小名,一种说不清的悸动,让他的声音带出了颤抖。

小家伙仍旧睡得香香的。

“壮壮,壮壮。”

吴冬一声声地呐呐低语,伸手去碰了碰孩子的脸颊,指腹下的感觉细嫩又富有弹性,他心潮澎湃,俯身把孩子抱了起来。

罗大姐过去订正他抱孩子的姿势,用极低的声音说:“壮壮特别好带,吃饱了就不哭。但是饿了要及时给奶瓶,尿布什么的也得及时给他换了。”

吴冬耳听骆大姐的这些介绍之语,心里想着小外甥满月挪尿窝的模样,还真就没有壮壮长得大、长得重呢。

“他是不是超过八斤了?”吴冬自觉手里的份量不轻。

因为他这次学习不仅是要补足专科与本科的知识差距,他还花了大量的精力在中药制药上。他是按照母亲的叮嘱去学习的。

两年的学习中,他专攻了中药制药和中药房的管理。因为省院到现在还没有中医院制药专业方面的年轻本科毕业生,而药剂科负责这方面业务的萧副主任已经快五十岁了。

这给专升本、先天学历不足的他,提供了一个职业发展方向、还有上升的空间,和极为重要的、别人没注意到的机会。

吴冬现在还做不到徒手就能抓准中药材的程度,但半两重量的差距,他入手就能百分百地分辨出来了。

骆大姐听了他的问话笑。“可不是的嘛,你儿子真的是一天能重上一两。今早称的份量是8斤2两多。这还是一边称一边往外哧尿的结果。你姐说他要称净重。”

吴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低头去亲儿子的小脸,深情满溢地说:“壮壮啊,别人满月都未必有你重呢。”

骆大姐看吴冬与别的初做父亲的男同志没什么差别,看他这模样自己是一时半式地没法接着睡觉。她就笑着把唯一的一块湿尿布拿起来,她说:“吴冬,我去洗尿布。孩子在房间里你别离开,别的医院有丢孩子的传闻。”

“好,我不离开。”吴冬喜得抱着儿子不撒手,他怎么会舍得离开。

等骆大姐提着塑料盆回来了,吴冬还美美地抱着儿子亲呢。骆大姐赶忙说:“吴冬,你快把孩子放下来。这才出生的孩子都是细皮嫩肉的,可扛不住你这么亲。”

吴冬讪讪地离开了儿子的脸。

“放下吧。你抱着他睡,习惯了他不肯躺床上了,你不上班带他啊。”骆大姐半强制地把孩子接了下来放婴儿床里。

“要喊醒冷大夫吗?”

吴冬摇摇头,说:“让她睡吧。”

“那你就赶紧回家吧。明早天亮了再来。我也得睡觉了,不然明天可没劲儿带你家这胖小子的。”

吴冬看看屋里地下还有位置,就说:“我再借一张折叠床。”

“你可别存这想法了。我这个是自己私人的折叠床。要是产科还有折叠床,范主任就不会回家了。走吧走吧,明早你早点儿来。”

吴冬如同小鸡仔般地被骆大姐撵出监护室。想到骆大姐要帮着自己照料小凤和儿子一个月,吴冬很有礼貌地谢过骆大姐以后,美滋滋地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呢,吴冬就赶到了产科病房。骆大姐把吴冬放进来,说:“吴冬啊,你自己找地方坐,我们仨还要再睡一会儿。”

“好好,你睡吧。”吴冬坐到冷小凤的床边,趴在婴儿床栏上看孩子。

北方夏季天亮得早,现在才刚过4点半。骆大姐又回到折叠床补觉。伺候月子这活可不好干,月科里的孩子两三小时就要吃一顿、吃完再尿一次,甚至拉一次,夜里不起来三次以上是不可能的。好在不用自己给冷小凤做饭,这能少干了快一半的活儿。

五点半的时候,妇产科的卫生员开始清扫工作。吴冬看看两大一小仍睡得非常沉,他感到困劲又上来了,便蜷缩在冷小凤的床边睡着了。

骆大姐在六点半的时候准时起来。闹铃一响,便被她按下去了。她整理好自己的床铺,看冷小凤也醒了就说:“要喊吴冬起来吗?”

“不用。让他睡吧。”冷小凤看蜷在自己床边,只拽了一点夹被盖着腰腹的吴冬挺心疼的。这肯定是连着没睡好了。

“那我去换一瓶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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