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跟着谢逊去监护室看肝癌术后的患者。患者刚刚在特护的照顾下改了体位。见了他俩进来, 向他们发出一个来自内心的微笑。
“谢主任来啦。李大夫过来啦。”
谢逊酷酷地点下头, 算是做了回应了。
李敏上前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都挺好的。谢谢李大夫,今儿个让你费心了。”
李敏笑笑弯腰去看切口敷料、引流量和尿量。切口敷料挺干净的,引流量也尚在正常范围,但尿袋里的尿量不多, 颜色还有点儿偏黄。她便去看护士的护理记录。
特护立即说:“从手术室回来我换了尿袋。”
李敏去看特护单上的记录, 按着记录单计算术中、术后输入的液体量、术中失血量、引流量还有总尿量做比较,相较之下补液量基本算够的——难道是天热、患者的不感蒸发多了,才造成尿液相对不足、颜色深吗?
李敏扭头对谢逊说:“需要验个尿常规吗?我看他的尿量颜色有点儿深。”
“验吧。”
李敏开化验单,谢逊抓起临时医嘱单下医嘱,吩咐李敏说:“多开一张。等全部液体输进去后再验一次。”
“好。”
那个肝脏被捅伤、做了三次透析的患者, 让他们俩印象深刻的同时、也都心有余悸。
出了监护室, 谢逊带着李敏往电梯间去。热浪蒸烤下的电梯间,让人恨不能把窗户上挡块木板。
“师妹, 今天的手术你做的很不错啊。有些细节地方的处理, 比我做得好不少。看来我找点时间也该练练显微外科的技巧了。”
“师兄过奖。要说我今天的肝脏手术做得好, 那也都是你教的好。”
“我教了不止你一个, 你看小金现在呢?”
“金大夫这半年的进步也很大啊。”
谢逊撇嘴:“要是机会都给你, 你比现在要好。”
李敏笑嘻嘻地说:“机会都给他了, 他肯定比现在要强很多的。我俩能和谢老师在一起值班,是我俩的福气。”
“我给你做手术的机会,一个是你的基础操作过关, 再一个我也不想夜班遇到大手术时, 你和小金谁都帮不上手。比如那天肝脏捅伤的那个, 你要是跟不上我的思路,那患者可能就扔台上了。”
看这人实话实说的。虽然谢逊俩口子给小金保媒,夜班手术一度让小金做了不少次术者。但那大都是小手术,实际影响不了李敏太多。李敏对谢逊是真的抱有感激的心态,与对梁主任也没有差了太远。
于是她补充了一句:“这十个月要是没师兄教导,我可能就得给人家说女孩子做外科,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别听那些人胡咧咧。我告诉你师妹,你要想成事儿,就得学会把耳朵关上。要不那些瞎嘚啵的话,会影响你的情绪、浪费你的时间。
至于女孩子做外科大夫,其实很多女孩子想差了。她们怕体力和耐力跟不上而不敢来外科,退而求其次去妇产科,可看你师姐这些年妇产科干下来,也没有比外科轻松到哪儿去。”
“是啊,我看严虹就经常累得够呛,一晚上做三台、四台剖宫产是常有的事儿。再加上夜里还有正常生的,一晚上没得坐下来歇歇的时候也很多的。”
在这方面谢逊的直接经验比李敏还多。“较真起来,我觉得男大夫在灵巧性和敏感度等方面都比不过你们女的。像你做外科大夫比你去妇产科更有前途。”
“怎么想起来说这个了?我如今在外科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再折返去妇产科是得不偿失了啊。”李敏看谢逊的态度不像是说闲话的样子,就试探着问:“师兄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那倒没有。只是感慨一下罢了。”谢逊叹口气道:“即便师妹在外科,短时间内我也不能和师妹一起搭台手术了。”
“为什么?”这话太令李敏吃惊了。唔,就好像现在突然来了个炸雷一般。“是我跟不上你的速度、配合做的不够好,还是别的原因?”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错误。陈院长说我今天把你推到术者的位置是非常严重的错误。一旦你在术中碰破了重要血管,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责任会认定在梁主任和我的身上,鉴定委员会最终要处罚我们仨的。
所以,陈院长让我思过。下午政治学习前,梁主任和我换了值班时间。”
“噢,这样啊。”李敏挺惋惜的。“要是我在手术台上说什么也不继续做术者就好了。”她挺愿意和谢逊一起值夜班。大多数的时候,谢逊都是放手让自己做术者的。
“幸好你今天保持住手稳没有出事儿。”谢逊这时候想起来也有些后怕了。
“我一直手稳啊。”李敏强调:“大大小小的手术,我也做了近千台了,我的手从来都是很稳的。”
谢逊赞道:“上班头一年就做了近千台的手术,可以啊。我上班的头一年,如果不是夜班,就天天在门诊混着等手术。那一年要是连门诊的清创缝合术都算上,唔,加起来也还不到四百呢。
但不管你做了多少台的手术,你的手稳,还是需要工作的年头来做备书。”
李敏连连点头,知道自己有陈文强等的提携,已经远远甩开了同龄人。但论资排辈、甚至年龄等,在患者面前、出了省院还是没办法的。
“你以后跟着梁主任一组值夜班,要好好干。千万别因为谁做术者的事儿与小金抢。该让小金的,你得懂事儿,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嗯嗯,我明白,谢谢师兄。过了初审,我就把所有的手术机会全让给小金。”
谢逊伸手按下电梯,朝李敏鼓励性地笑笑道:“好好努力,别辜负了陈院长和梁主任的希望。嗯,我对你期望也蛮大的。”
“嗯,我会的。不过你今儿个怎这么说话啊,整的跟遗言似的。你不是九月就要过我们科半年吗?”
谢逊略烦躁:“什么遗言?会不会说话啊!陈院长说了不让我带你做手术,刚才不是和你说过了嘛。”
电梯到了。
李敏进去便回头翻了个白眼给谢逊。什么狗脾气,一句话不对他胃口就摆脸色。
谢逊又得了一个白眼,看向眼前阖上的电梯门,他不由地摇头失笑。这个小丫头!越来越不怕自己了。
他站去电梯间的窗户前点了一颗烟,迎着夕阳眯着眼睛、慢慢地抽着烟整理自己的情绪和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