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与穷凶极恶的犯罪共同增长的是那些鸡毛蒜皮、无理狡三分的吵架与争斗,这类听着就让人心烦的事件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位于天街路靠近天街幼儿园的派出所里,值班的民警山琛喝着茶,看着头顶上方的电视,视线三不五时的瞄向排成排的电话,左手搭在桌面上,做了个随时准备接电话的姿势。
七点,出警的同事老金回来,一进门,山琛就听见他们身后骂骂咧咧的吵闹声,他皱了皱眉头,抬头看过去,又乐了,因为咧着架子吵架的双方显然都听不懂对方在骂什么。
山琛饶有兴致的瞧着不知嘴里迸什么鸟语的、顶着一头棕发的外国人,又看了看外国人身旁不给国人丢脸、同样凶神恶煞破口大骂的中年出租车司机,顿时觉得这画面颇有喜感。
“唱的哪出啊?”山琛问向走过来喝水的同事。
老金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灌进去一大杯水,抹了抹嘴角,拽了拽弄皱的上衣,“这老外非说坐出租车时把手机落车里了,司机找了一圈没找到,结果老外就火了,偏说是司机没好好找,情绪还挺激动,这司机也是个暴脾气,俩人语言还不通,我们过去时,人差点打起来。”
山琛乐得更厉害了。
“这事换了谁都得急。”老金闹心的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丢失的是工作手机,里面记录的都是些重要的客户电话,司机也承认在车上听见过他打电话,说明电话在他坐车时还在,结果下车后没多久就找不到了,车上没有,老外身上也没有,他又坚称绝不是掉路上,这不,没完了……喂,你!让他别吵吵了,跟他说好好想想是不是掉在别的地方了,可能就是个误会。”
“本身就是!冤枉好人!”司机底气十足的大吼一声。
“行了行了,你也少说两句,不是你错了就不是你错了,这么大嗓门干什么。”老金朝气的满脸通红的司机说道。
“老外身后的是谁啊?”山琛问老金。
“公司的翻译,因为听不懂我们讲话,所以老外特意把翻译叫了过来。”
“呦,待遇不错嘛,还有翻译。”
老金无奈的摇了摇头,“外国的和尚会念经呗。”
山琛调了个台,换成了一部电视剧,里面男女主角正抱头痛哭,哭的声嘶力竭,眼泪鼻涕一大把,不用了解剧情就能看出来这绝对是对苦命鸳鸯。山琛对着这对苦命鸳鸯打了个哈欠,心里嘟囔着如今电视剧都是一个套路,不是爱的死去活来,活脱脱一部现代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就是恋人之间误会重重,然后相爱相杀。
他十分不解,顺顺当当谈场恋爱怎么了,非要弄个你死我活不可。
晚上九点,最后一波加班的同事回了家,派出所里只剩下包括山琛在内三名值夜班民警。
十分钟后,报警电话响起,山琛迅速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男性急促的喊声。
“警察同志,这里有个人倒在地上了,一动不动的。”
“地点在哪?”
“吉北路路口,高架桥底下。”
吉北路……山琛在心底不由得骂了一声。
“警察同志,你们赶快过来吧。”
“行,我知道了,谢谢您。”
挂上电话后,山琛慢悠悠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刚调解完国际纠纷、躺在沙发上还没一秒的老金,拧着麻花似的额头走出来,“山子,出什么事了?”
“吉北路路口,高架桥底下。”山琛没好气的直接说了两个地点。
“又是他?”
“八成是,报案的说人躺在桥底下不动了,估计又喝大了。”
“我过去看看?”
“看个屁,六点的时候就有人报警了,小梁去瞧过一回,一地的酒瓶子,他就是喝大……”
话音未落,电话再次响起,山琛赶紧接起来,这次是个中年女性的声音,说的还是同一件事,有个人倒在吉北路路口的高架桥底下,请民警赶紧过去看看。
“大姐,您听我说啊,”山琛尽量耐住性子,“那是个流浪汉,我们之前送他去过救助站,他都跑了出来,反反复复发生了好几次,我们傍晚派人去看过,他就是喝高了……对,没事的啊。”
“可是……”从语气上听,大姐还是有点担心,“可是他好像额头破了,流了好多血,要不我叫救护车来?”
“不用的大姐,您就算叫他也不上,没用的,我知道您是好心,可是对方不这么想,他认为你是多管闲事呢……唉,好嘞,您不用担心,他真没事,我们这的人都知道他,好的,再见啊,大姐。”
挂了电话,山琛深深呼了口气,眉毛挑了挑,双手在脸上重重的抹了一把。
“又来一个?”老金问。
“可不又来一个嘛,又是那流浪汉,大姐人挺热心,非要咱去看看,你说咱去了有什么用,哪次不是硬拖着拖到救助站去的,可每次刚放进去转头他自己跑出来,有好日子不过,非得给别人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