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艳造成的悲剧就此画上句号,实际上,她的案件引起了多处连锁反应。
根据禹成林的交代,警方终于掌握了金阳违法的证据,不但将人抓获、端了他的老窝,同时还搜出了足以让金阳还有他的手下判八百回死刑的一大堆违法物品。有些货物只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其中就包括了蒙猛那张照片上的东西。
袁老教授向文物局请求进行曼殊岛寺庙的进一步研究,同行的不少学者听说一座小岛上竟保留有唐朝时期的、由日本僧人建造的寺庙,都纷纷请求共同参与研究,相信文物局很快就能给出答复。
史艳被逮捕一个星期后,卓飞宇被人发现在精神病院自杀,凶器则是他常用来写字的铅笔,笔头直接刺进喉咙里。没有任何迹象,死的十分突然,但凡是了解卓飞宇背景的人都很清楚他是因为内心的恐惧而死。对他这样胆小的人而言,与金阳同流合污所带来的自责与不安,远远不及因杀人而产生的恐惧来的严重,越过了做人底线,干了不是人干的事,他的内心彻底崩坏。
护士早上查房时才发现尸体,当时尸体已僵硬,蜷缩成婴儿状缩在房间一角,右手竟还握着插入脖子的铅笔,地板宛如一片血池。这里有个插曲,大量的血迹顺着水泥地板从尸体旁流到房间另一头,谁都没注意到房间的地面居然是倾斜的。
两天后,医院出钱给卓飞宇举行了个简单的告别仪式,之后便草草下葬,选择的墓地也并非什么风水宝地,不过是一处鲜有人来往的普通墓地而已。很多人感到唏嘘,在惨烈的车祸中生还,受尽了手术带来的痛苦,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最终竟逃不过心魔,亲手结束生命。卓飞宇这一生,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活。
“我去看过他,给他献了束花,他也算是个可怜人,长时间被同事欺凌,杀人恐怕是长时间压抑导致的结果。”澹台梵音说。
“邱彦豪和禹成林等人的言语对卓飞宇起了很大作用,否则就凭这么个胆小如鼠的男人,再借他几个胆都未必敢。”沈兆墨补充道。
郭仁义翘腿坐在椅子上,“禹成林被送检前交代了杀死鲁昌的经过,他和郝军合伙,在鲁昌下山的途中偷袭,然后就地掩埋。后来,他们转手卖了鲁昌手里货,挣了一大笔钱。”
“尸体呢?挖出来了吗?”
“挖啥呀!那王八蛋压根不记得自己埋哪儿了,上哪挖去!”
今天是史艳入院的日子,根据精神鉴定的结果,她患有严重的妄想症,而且病情愈加严重,已经出现了人格分裂的征兆,郭仁义不得不打报告请求让史艳提前入院。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到最后却不能惩治凶手,这案子真他妈郁闷!”郭仁义烦闷的抽着烟,烟雾升腾,飘荡在他脑袋顶上,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气得“头顶冒烟”。
沈兆墨说:“凶手是史艳,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三名被害人毫无防备的背对凶手,因为防备往往是对比自己强、或是差不多的人的。李康福是史艳的丈夫,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妻子,郝军经常住在林康福家,跟史艳非常熟,也不会对其警惕,至于极为谨慎的邱彦豪,史艳大概用了自己是林康福妻子这个身份,加上她又是女人,邱彦豪便会卸下戒心……不过,邱彦豪没有完全卸下,否则史艳不会给他注射麻醉剂,可能就是因为袭击他时遭到了反抗。”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澹台梵音以真诚的目光注视着郭仁义,“任何人格障碍的形成,、免不了受到家庭因素和成长环境的影响,史艳,是不是也是这样?”
郭仁义沉重的叹了口气,从烟盒里抽出第二支烟来点上,“是不是由于家庭影响我不清楚,我能告诉你的是,史艳成长在一个不怎么幸福的家庭里。她的父母并不喜欢孩子,生下史艳后就一直对她十分冷淡,可以说是不闻不问,生还是死对她父母而言都无所谓,我们走访邻居时得知,孩子是家里老人逼着他们要的,她母亲则直言不讳的跟我们说史艳对她来讲就是个累赘。”
既得不到父爱,也得不到母爱,缺少家人关怀的史艳在最敏感的年纪渴望为这一切找个解释,她不想承认父母不爱自己,所以想方设法为父母的行为找借口。这种心态在无意中听说大威德金刚传说后逐渐变得强烈,这些传说故事,对幼年的她而言,根本就是绝好的“借鉴”题材。最糟的是,童年的史艳思考回路非同于常人,她不像平常孩子那样认为自己不够好,而是反其道行之,觉得是自己太与众不同了,这个大概跟她外婆三天两头跟她讲的话脱不了关系。
“史艳的外婆是虔诚的大威德金刚信徒,史艳出生的日期恰恰是传说中僧人被害的那天,所以在她小时候,她外婆没少说她是僧人转世之类的傻话。”郭仁义提不起劲的说道。
“为了摆脱无爱的痛苦,史艳在潜移默化中不断暗示自己是僧人的化身,是大威德金刚的化身,所以父母的疏远是有情可原的……”澹台梵音停顿一下后才接着说道,“使人脱离苦海的信仰却变成捆绑自己的加锁,通过一遍又一遍的催眠,将自己升华为大威德金刚的分身,最后实施她认为的普度众生。”
这么一想,这一连串的悲剧里,任何一个人都是受害者。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郭仁义将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捻熄,“史艳那种状态,问她柯老师尸体在哪儿也得不到回答,但找不到尸体,禹成林他们的杀人案就没法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