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的噩梦褪去,沈兆墨难得的做了个好梦,大概因为方才药里助眠成分促使睡眠质量绝佳。那些痛苦的往事在梦中,全部化为一阵风飘走,只剩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灿烂的阳光下,还是那个他熟悉的模样,青春、美好。
女孩朝他挥挥手,沈兆墨觉得自己也变回跟她同样的年纪,身上穿着同样的校服,女孩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他甚至感受到了久违的温度,眼睛瞬间湿润,很快,眼角流下长长的泪痕。
女孩惊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意识到他们之间已是天人永隔。
沈兆墨抹了抹眼泪,一抬眼,看到她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一股光透过她的身体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你是……要走了吗?”沈兆墨似乎听到自己这样问。
女孩微微一笑,双手捧着他的脸,垫起脚,在他脸颊轻轻亲了一下,沈兆墨一愣,下一秒再想伸手抓她却再也抓不到了。
“谢谢你……”
苦涩且甜美的初恋,是他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别跟我说谢谢,是我该感到幸运,认识了你……
**********************************
第二天,沈兆墨服完例行的药后便用糖衣炮弹哄那位跟背后灵似的主治医生允许自己看会电脑。那是位老医生,还是他父亲的老朋友,面上看去还算慈祥,无论是站在医者的角度,还是站在从小就看着这倒霉孩子长大的角度,都不可能由着他胡来。可惜,后者人越老越经不住死缠烂单、软磨硬泡,加上沈兆墨道行高深了不少,就更不是对手了。
“给你一个小时,多了没有,超时了关你禁闭。”
沈兆墨眨巴眨巴眼,表情特别楚楚可怜,不甘心的讨价还价道:“一个小时怎么够,邢伯伯,三个小时成吗?”
老医生名叫邢行,也不知道当年他爸妈怎么想到,这得多苦大仇深才能给孩子起个这么不吉利的名字,好在邢行医生天生乐观,不忌讳,并没有在成人后第一时间跑派出所去改名字。
邢行一乐,笑的春光灿烂,“三个小时……成啊,当然可以,病人是自由的,要不四个小时吧?我们医院网速挺好的,每天给你四小时自由活动,保证你乐不思蜀,等年三十那天你爸妈来的时候,还可以跟他们好好说说这里的生活,你看怎么样?”
沈兆墨:“……”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二。
看这意思,多明显啊,有本事你就作,只要你想留在这过年,反正我又不着急。
邢行冷笑一声,跟黄鼠狼见到鸡似的围着他转了好几圈,转得沈兆墨心里一阵发毛,“小子,我跟你讲讲你现在是个什么得行,肝被戳了个窟窿,没疼死你算你命大,肋骨还让人给踹裂了,差点戳进肺里,表面上看去全乎乎、能跑能跳的,实际上一条腿早就踩在棺材里了。”
沈兆墨乖乖低下头,瞅了瞅缠着粽子的腰。
那天,刚坐进救护车、全身放松下来后,一股钻心的疼席卷全身,沈兆墨整个蜷缩成一团,身体痉挛似的不住发抖。等手术结束后,穆恒他们才知道明玉瑶那一刀正巧伤到了肝部,即使不是太严重,也足矣把人疼死,更何况接二连三的那几脚,算是雪上加霜,他完全是靠毅力撑住才没有当场倒下。
“邢伯,那么夸张吧。”
“你再说一遍?”邢行皮笑肉不笑的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兆墨果断的将话吞回肚子里,感觉如果说出口,他这辈子都甭想从医院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两名小护士进来给沈兆墨打针,邢行见状侧了侧身,给她们腾出个地方,可刚站稳,穆恒那副讨打的嘴脸就立马映入眼前,邢行突然间变得杀气腾腾。
“邢医生,您别一见了我就跟要吃人似的行不行?”穆恒越过小护士们,嬉皮笑脸的给邢行规规矩矩作了个揖。
“你来干什么?”
穆恒一举手中的资料,伸出一根手指,讨好似的笑着说:“就一个小时,行吗?反正他打着针哪儿也去不了,就当是陪他解闷。”
邢行怒道:“有用杀人案解闷的吗?你们队里的人口味都够独特的。”
“呦,邢医生,您还懂口味这词儿呢,与时俱进啊!是我们年轻一代的好榜样啊,我要向您学习!”说着,就给他敬了个礼。
邢行:“……”
他真想一刀切了这小兔崽子。
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沈兆墨看了眼,猛地坐起身,他有点谎,表情忐忑不安,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犹豫了半天都没说出来一个字,看着她走进房间,沈兆墨慢慢移开目光,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微微的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