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若说方才,徐谦打了这黄班头,这同考官算是眼花却也说得过去,你总不能说你一直在盯着人家看吧,这是糊涂官司,谁都说不清。
可是现在,这个徐谦竟是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当着他这个同考官的面,直接一巴掌下去,干脆利落,还有这痛苦的嚎叫声都听的清洗入耳。
同考官的脸上骤然变了,显然对方压根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压根就把他当作了空气,胆大包天,肆意胡为,狂妄自大!
这同考官,本是礼部员外郎方策,他是杨廷和的门生,仕途一直不错,这次会试,他熟知恩府与徐谦之间的恩怨,便自作主张,故意布下了这个局,便是等徐谦入套,好好羞辱这徐谦一番,若是能趁此机会,影响徐谦情绪,令他考试发挥失常,那更是再好不过。
结果黄班头不知怎么,非但没有做他的帮凶,反而忍气吞声,他分明看到,黄班头看徐谦的时候,那目光深处所闪露出来的恐惧,这种恐惧,竟然远远超过了巴结自己的愿望。
方策的目光一寒,立即大叫:“住手!徐谦,本官再三忍你,你现在竟是胆大包天,当着本官的面行凶,你疯了吗?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抡才大典的重地,岂是你一个考生就可以放肆的,来人,来人,将此人赶出去……”
他大叫几声,可惜几个差役却是怯生生的不敢动,看看徐谦,又看看方策。
黄班头这时候从地上爬起来,居然道:“大人只怕看花了眼,徐公子并未动手行凶,是小人自己摔……摔着了!”
方策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黄班头,他的目光一冷,似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徐谦则是笑吟吟看他,慢悠悠的道:“大人,你看,他自己都说摔着了,大人却是一口咬定了学生打了他,学生清白人家,名门之后,少不得也要计较一番了,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这样诬赖别人,莫不是忘了汪峰吗?”
听到汪峰二字,方策身躯一震,其实对官员来说,最不愿的就是惹麻烦,他之所以借机针对徐谦,只是认为这样针对是冠冕堂皇,是按章办事,所以不会有麻烦而已,可假若这黄班头一口咬定徐谦没打人,所谓民不举官不究,黄班头虽然是吏,却是当事之人,当事之人都咬死了是自己摔着了,事情闹起来,未必对他有利。
只是被这个小子挑衅,让汪峰恼羞成怒,冷笑道:“你信口雌黄,以为狡辩有什么用?本官亲眼所见,难道做的假?”
徐谦脸色平静,表现让方策失望到极点,在方策看来,自己毕竟是同考官,而徐谦只是个考生,身份悬殊太大,对方多少会有些自信不足,却听徐谦笑吟吟的道:“既然如此,大人就去状告便是,要嘛是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诬告考生,要嘛就是学生打人,学生倒是想看看,这样做,对大人会有什么好处。”他不耐烦的看向黄班头,如呵斥仆役一样的口吻道:“怎么,都搜查完了,若是搜查完了,学生便要入场了。”
黄班头此刻浑身是伤,满心畏惧,期期艾艾的道:“好了,好了,徐公子请。”
徐谦大踏步上前,与正在沉吟不决的方策错身的功夫,他突然停住脚步,压低声音道:“大人指使人为难学生,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这乌纱,未必能保得住。抡才大典,身为考官,竟是轻侮考生,暗使歼诈,这亦是重罪,谁都保不住你,大人要闹,不妨把事闹大一些,你告学生打人没有人证,可是学生告你指使人轻侮生员,却是人证俱在。”
方策浑身打了个冷战,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黄班头,黄班头说徐谦打了他,那么就是徐谦倒霉,可要是黄班头说自己指使他去刁难徐谦,那他的事也就暴露,可这黄班头,却不知吃了什么[***]汤,居然对这徐谦言听计从,假若真要闹,死的必定是他。
他脸色露出犹豫和松动,知道这件事不能声张,只能吃这闷亏,心里不由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又要当初,当初以为这姓徐的好欺,谁知道竟是如此难缠之人。
接着,他又恨起黄班头来,怪这黄班头见风使舵,怪这黄班头卖了自己。
正在他心潮起伏的时候,徐谦却是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这儿是个影壁仪门,里头的人看不到,外头的人也看不到,谁曾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有考生胆敢揪住考官的领子。
黄班头等人,俱都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徐谦打他,已是大胆,现在对同考官也如此不敬,实在教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