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吓得冷汗直流,连道该死。
王公公突然笑了,笑得竟有几分抚媚,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听说过煮青蛙吗?”
主事道:“听说过。”
王公公道:“要让青蛙不情急拼命,就需用慢火温水,令它们不狗急跳墙。新君登基已有一年,可是朝中并没有太大的动作,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当今皇上心机神鬼难测,却是后发制人。这满朝文武里,不知有多少只青蛙,还有那深宫内院,更不知有多少青蛙在,只是有人想用急火,有人用的却是慢火,至于谁笑到最后,却还要几年功夫。”
主事听得云里雾里。
王公公长叹一声,道:“至于谢学士则是皇上的一步善后之棋,这不是寻常的器具,双方博弈的既是权柄,也是整个天下,一旦斗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总该有人临危受命,而纵观朝野,除了谢学士能担起这重任,又有谁有这声望?罢,说了你也不懂,总而言之,这一趟黄公公若是到了杭州,徐谦办的这件事就是给黄公公的厚礼,连咱家也能借机继续留任杭州,杭州是个好地方啊,一年十几万的油水,谁占了这里,不但各宫太监要极力拉拢,咱家在黄公公跟前的份量也要重一些。嗯……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办,你去知会咱家安插在刘公公那里的人,让他们想个办法闹出点事来,现在大火正旺,也该是火上浇油的时候了,最好烧掉一艘运送贡物的船只,手脚干净一些。”
主事忙道:“是,是……”
王公公冷笑:“那姓刘的一向和咱家对着干,今曰若是不将他置于死地,咱家这王字就要倒着写了。还有一件事,府里的那个邓健不是素来和徐谦要好吗?给个赏吧,告诉他,让他好生办事,等咱家提督了造作局,到时自然会给他一个肥缺。”
王公公吩咐完了,整个人显得有了几分疲倦,慢悠悠地坐在了椅上,眼睛半张半合,不禁喃喃自语:“这个徐谦,倒是没有看错他,也多亏了他,否则咱家的前程……嘿嘿……有些意思了。”
这几曰,杭州城都很不平静,先是袁知府遭受了弹劾,以张书纶为首的一群秀才和生员革掉了功名、学籍,而提督太监府上也是焦头烂额,这造作局被一群生员和百姓围攻,下头的爪牙与差役发生了冲撞,居然伤了不少人,至于那刘公公,先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有人敢来造次,自然是叫人驱赶,可是等他明白了什么事时,却已经迟了。
任何事一旦闹起来,尤其是双方动了手,再想让双方都冷静却都不太容易,造作局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另一个消息却是传出,一艘造作局通过漕运打算供奉宫中的丝绸居然起火,整整一船贡物烧了数个时辰化为了灰烬。
而这时候,造作局终于消停了,所有的人手已经全部撤了回来,据说那刘公公心力交瘁,预感到大祸临头,每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神神叨叨,又是咒骂袁知府,又是大骂镇守太监王公公,在他看来,这件事闹得最凶的就是袁知府,而王公公定是幕后指使者。
这披头散发,几乎失去了理智的刘公公将自己关在屋里,身上已经散发出了馊味,整个人面目可憎,屋里的瓷瓶能砸碎的已经砸碎,到处都是瓷器的残片,他光着脚丫踩在上面,脚上全是血痕,却是浑然不觉,穿着一件宽松又凌乱的长衣,带着赤红的眼睛,不时地冷冷发笑。
“姓王的……咱家和你势不两立,你要弄死咱家,咱家也要弄死你。”
随即,他又疯了似的摇头,眼眸中掠过杀机:“不,不,最可恨的是那个袁知府,这个杂碎,平素也没少与咱家暗通曲款,现在竟是将咱家当成了落水狗,哈哈……这个狗东西,你不是想拿咱家来做你的垫脚石吗?咱家就和你玉石俱焚……”
说到这里,他张开手臂仰天狞笑,狂笑的声音响彻整个府邸。
突然……他不禁身子开始颤抖,不只是身子便是他的牙关也开始咯咯作响,他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莫名的恐怖,他突然蜷起身子,浑身不断地颤栗着,空洞地对着满屋的一片狼藉,骇然地自言自语:“黄公公……黄公公……定会来杭州……他要是来了,咱家……咱家……黄公公来了,黄公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