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沈清岺示过好的姑娘不计其数,送帕子的送荷包的都有,就算真的送吃的,也送的是精致的糕点,哪有像她这样,实打实地送饭。
明明生了一副妩媚的相貌,却每次都一副呆呆的表情,话也不怎么会说。饶是沈清岺也猜不透她这路数。
但沈清岺事情很多,也没多少时间去想这件事。小宝送十次饭有五六次都是扑空的。
小宝也得接任务谋生,很多时候就只能把东西放在官舍门口,在门口站一会,然后离开。
她心里知道,师父既然能做到丞相的位置,便不会轻信别人,更不会随便吃她这些东西。
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
沈清岺沉得住气。哪怕现在手中的权利没有那么大,可毕竟是当了十多年丞相的人。
一个送饭的小姑娘罢了,不足以让他挂在心上。
直到除夕。
沈清岺父母早亡,被他师父收养。可这些年他们师门散落。和他最为亲近的柳逸之几年前因病逝世,他现在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过年团聚的日子,长安城到处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配着漫天纷飞的白雪,格外好看。
但沈清岺没什么好团聚的人。他一直在宫中呆到宫门要落锁,方才慢慢地往冷清的官舍走去,心中无悲无喜。
年底没有多少政事,他便任由思绪漫无目的地游荡。
瑞雪兆丰年,只是不知道他这身子能不能坚持到丰收的季节。
皇帝虽然尚年轻,但是个明君。如今的天下,歌舞升平,海清河晏,他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他想到了那个执着到有些傻的杀手。
女子花儿一般的年华,再美好不过,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有光,亮晶晶的,真诚又珍重。若是换个示好的对象,两人怎么也得成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往他这凑。
江湖的腥风血雨他管不了,但这都过年了,她总该有些朋友。她送了这么久的饭,自己一口都没吃过,恐怕她还得和朋友骂自己。
想到这,沈清岺微微笑了一下。
回去煮碗面吃吧。
————————————
那天早上排了任务,还是意料之外的凶险,小宝浑身都是伤。不是致命伤,但很痛。血几乎将衣服都染透。
千机阁也过年,但她原本就没什么朋友。心里挂念着师父,只在东市买了些糕点就去了官舍。
沈清岺转过街角,远远就看见冷清的官舍门前一袭黑衣的小姑娘。
血将衣料浸透,冷风一吹,刺骨地冰冷。门前的白雪上也是血色的脚印。
那小姑娘就瑟瑟发抖地等着他,手里还拎着失去了温度的糕点。
沈清岺心中没有大的波动。他孤独太久了,平静的心几乎不会泛起什么激烈的情绪。
但他忽然就不想那样谨慎了。
不想去管她是抱了什么目的,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真心还是假意。
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的声音。小宝转头去看,一张小脸在风雪中冻得惨白,心中忐忑。
一只温热的手接过了她手上的糕点。
沈清岺打开官舍的门,转头看她。还是那样淡漠的眼神,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