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法那森林圣地里,此刻寂静万分。昔日森严的防护守卫,也随着依拉女神的灭亡,尽数撤了去。
镶满了宝石的圣殿里,飘着奇特的香薰气息,身材修长的女祭司合上了观看星象的长筒镜,从窗户边退开,转身看了眼趴在石台上的女儿,微微摇了摇头:“我说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你还是去睡吧。”
“不,我想看着他赢。”七弦趴在石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水晶球,水晶球里,高潜正在和一个满脸花纹的人扳手腕,一时难分胜负。
祭司走近水晶球,看了看,淡声道:“约鲁巴的神灵格外强大,他们的半神也一样。”说完她挥了挥手,水晶球上的图像消失了,“我告诉过你,不准偷偷使用水晶球,会被他发现的。”
“母亲!”七弦不满地叫起来。
“去睡觉。”祭司道。
“可是,”
“不许顶嘴。”祭司严厉地道。
七弦无奈,磨磨蹭蹭地圣殿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母亲,我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他?”
祭司默默地看了女儿半晌:“你真的喜欢他?”
七弦重重地点头。
“你喜欢他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他。”祭司冷冷地笑了笑,“你和那个梨落一样蠢,亏你还是我的女儿。”
“我和梨落不一样。”七弦固执地道,“我喜欢听他说话,不只是因为他说精灵语很好听。听他说话,我会感到平静,这种感觉,母亲你不能给我,朋友们也不行。”
“平静?”祭司冷笑,“我的心里燃着一团火,只有复仇才能让它熄灭。七弦,别奢望从我这里寻找平静,我没有那种东西。”
“母亲……”七弦垂下头,淡金色的发辫流淌下来,像是有气无力的枝叶。
“好了,你会见到他的。”祭司转过身体,不耐烦地道,“去睡觉吧,记住这段日子盯紧梨落,尤其是她和那个神灵的接触,你一定要禀告我。”
七弦低低地应了一声,默默地转身,一步步走出神殿。
又是一次满月,她抬起头望着树梢之上的月亮。她想起和他在智慧泉边痛饮泉水的情景,想起他用各族的语言,说着稀奇古怪的话。
她还想起他用神族语说过:任何你认为由出身引起的不平等,都是你自己的心魔。她觉得他说得很好,那句话挽救了她几乎被嫉妒蚀穿的心脏,也抹去了糊着她眼的障翳。但是母亲不这么想,她真想让母亲也好好听听他说话。
圣殿内,祭司走近水晶球,以手相触,低低地念诵了一段咒语。
一个影像出现在水晶球上,像是一团淡色的烟雾,只是那烟雾里裹着一个人。
“主人。”祭司恭敬地道。
“什么事?”那声音带着一种深水下的嗡嗡声,听不出男女。
“那人已经到了中立之地。”
“我已经知道了。”
祭司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惶恐:“对不起主人,下一次,我会尽早……”
“不关你的事,我的力量也在逐渐恢复,他到了中立之地的事,我已经察觉到了。”
祭司对着水晶球微微躬身:“恭喜主人。”
“梅丝,还想做阿法那的森林女王吗?”
“无时无刻不在想,我的主人。”
“很好,那么就按我们的计划去做吧
,你的女儿,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梅丝微微一惊。
“怎么,你退缩了?”水晶球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而梅丝却突然浑身战栗起来。
“绝对没有,我的主人,请永远不要怀疑我的忠诚。是您拯救了迷茫的我,是您给了心如死灰的我希望。主人,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哪怕是要献出我心爱的女儿的性命。”
“很好,我很满意。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担心,那个人一向对女人心软。你的女儿这么漂亮美丽,他不会伤害她的。”
梅丝再次欠身感谢:“梅丝,静候主人的吩咐。”
水晶球的图像褪了去。梅丝这才直起身来,她盯着面前的水晶球,脸上露出厌恶混合着恐惧的神情。然后她轻轻地摸了摸刚才七弦曾经趴在上面的锦垫,手指还能感受到残余的体温,她像是被烫到似地猛然缩回手,蜷紧手指,她转身快步离开。
高潜和那位来自约鲁巴的半神扳手腕,从深夜一直扳到黎明,又从黎明扳到深夜。其间佳佳在一旁和迪亚戈找来的一条小奶狗玩了很久,又吃了一些新鲜的蔬果,最后终是撑不住了,撅着嘴抱着小奶狗去睡觉了。
周遭的酒客已经开了很大的赌盘,大多数人都押那位满脸花纹的非洲半神赢,因为非洲半神会巫术,而伏都教的巫术让人闻之色变。
就连一小队气势汹汹的雇佣兵闯进来时,看到眼前的情景,为首的队长盯着高潜看了一会,便带着手下悄悄地离开了。
周围的酒客说,刚才那一队雇佣兵,本是替被高潜打断四肢的那几个人渣报仇来的,在看到高潜竟然和伏都教的半神不相上下后,他们决定这仇就这么算了。
当一位头上长着鹿角的森林女神走进旅店大堂时,高潜的手已经微微有些劣势,周围的酒客站在桌上大吼,希望约鲁巴的半神能一举结束这熬人的比赛。
和大多数森林女神一样,这位森林女神身上保留着自己所在森林的特征,她的腰上围着一圈淡绿的栎树叶子,裙子是草木灰的颜色。她的嘴唇像是枯干的树皮,脖子上有着如同年轮一样的黑色痕迹。好在她其他部分长得还不错,如果画画妆的话,大概也能算一位美女。
森林女神目不斜视地走到吧台前,将一只长着鳞甲的动物扔在了柜台上。
“这能换几瓶补品?”
迪亚戈看着那只头部已经被砍掉的生物,又看看森林女神灰色的眼睛:“沼泽蜥蜴最值钱的,就是头上的角,”
森林女神啪地一拍桌子,拽住了迪亚戈的衣领:“我问你能换几瓶补品?”
“只能一瓶。”迪亚戈并没有惊慌,他从柜台下拿出了一个眼药水大小的小瓶子,放在台子上。那瓶子是铜制的,瓶身上还有黑色的污迹。
森林女神立刻放开了迪亚戈,她抓起瓶子,像是沙漠里久违了饮水的旅人,贪婪地吸着瓶中本就不多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