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浪汉亮出了那把古怪的匕首后,车厢里乱成一团。
肥硕的中年妇人杀猪般一叠声地尖叫着:“妈呀,有刀!报警啊,要杀人啦!”
其他的乘客则像一群受惊的兔子,惊慌失措地四下奔逃,却又舍不得眼前的热闹,只乱哄哄地挤在了角落里,露出半个脑袋观望。
流浪汉没有理会身后乱糟糟的一团,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列车车尾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然而高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零星稀疏的安静的乘客和一节节晃动的车厢。
高潜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幕闹剧。
片刻后,他开始不露痕迹地悄悄往座位的另一侧移动。
流浪汉却仿佛脑后长着眼睛:“它是冲你来的,和我待在一起,你也许还能保住小命。”
高潜僵住了动作:“谁?谁冲我来?”
像是在回答他的问话,地铁隧道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巨大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听上去像是列车上的什么部件掉了下来,拖拉在了铁轨上。
听到声响的乘客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又是一声更刺耳的巨响,似乎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车厢上,紧接着列车尾部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摔倒的乘客大声地咒骂列车司机。
高潜紧紧抓住身边的立柱固定住自己,一种冰凉的感觉窜过他的脊背,他的心脏止不住地狂跳起来。他隐隐觉得自己知道车尾发生了什么,就像是那场夺去他所有家人生命的煤气管道爆炸,什么东西就在那里,尽管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他却十分肯定。
巨响接二连三地响起,高潜僵硬地盯着列车的另一端,眼睛不能置信地越瞪越大。
随着每一声巨响,长长的地铁列车就会少了一节。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隧道中肆虐,车厢被随意地扯脱,像被表弟拆成碎片的玩具蛇一样,一段段散落在隧道里。脱落的车厢大多变形,或翻倒或在轨道上刺耳地滑行。在车厢脱落的一瞬间,高潜看到乘客们惊惶地趴在地上,彷如铁盒子里的小虫子般翻滚,然后在视线中迅速远去,沉寂在黑暗中......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么高潜希望自己立刻醒来。
列车后半段车厢里的乘客这时方才从震惊中回神,争先恐后地向车头方向冲来。
“跑啊,站这儿等死啊!”一个乘客在经过高潜时扯了他一把。
高潜一个趔趄,却没有动。
跑?在一列飞驰的列车上,能往哪跑?更何况,如果这东西真是冲着他来的,他也跑不掉。
列车在这时剧烈地颠簸起来,也许是失去了几节车厢让列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许是司机发现了情形不对,强行提速。
高潜拉着立柱稳住身体,同样拉着立柱的还有那个流浪汉。和满车惊惶的乘客截然不同,他的神情沉稳,目光始终盯着车尾的方向,在一连串的巨响和尖叫声中,他举着刀的手,连晃都没晃一下。
“那是什么玩意儿?”高潜努力平稳着声音问。
“一坨大狗屎,很大。”流浪汉严肃地回答。
“冲我来的?”
“我猜是。”
“凭什么猜是我?”高潜的眼睛终于从那一节节不断消失的车厢上挪到了流浪汉身上。
“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流浪汉扭头看了高潜一眼,眼睛眯了一下,很久之后高潜才醒悟当时这家伙是在对他笑。
然而高潜看着流浪汉落魄的衣衫和手中那柄怪模怪样的匕首,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不是。”他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有一份有前途的工作,再过一个星期手上的项目完成,他很可能升职为部门经理。他甚至已经打算求婚......
“小子,这是命运,你逃脱不了,我们身上传承着同样的血脉,而且这家伙会找上你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