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虽只是春末夏初的时份,但今年似乎热得特别快,甚至乎白日里已隐约听到蝉鸣。此刻陶华正骑在骡背上,准备与李隐同去朽木斋取回那装裱好的妆匣以及用点黛研成的颜料。因她有些畏热,今日便梳了个单螺髻,又换上了碧绿的半臂襦裙。她那身襦裙颜色犹似夏日湖水一般,叫人瞧着便觉凉爽。
只她离城门不远时,却见一马车迎面而来。她远远瞧见便打算避让过去。然而那马车却似是专门来寻她一般,又随着她换了方向。陶华见了,心下微异,便也止了脚步,待在原地。不一会,那马车便驶到她跟前。
此时陶华抬眼望去,正好见车窗被推了开来。随后一个妙龄女郎便探首而出,只见她一张小脸粉粉嫩嫩的,五官俏丽,头上梳着一个元宝髻,髻上簪了碧壐金簪,一看便知是高门大户养的娇娇女。
那女郎朝着陶华灿然一笑,两腮便现了浅浅梨涡,模样着实调皮可爱,叫人看了心中禁不住生了亲近之意。未几,便见侍女开了车门,搬了脚踏侍候她下车。那女郎远远地便向她施了一礼,陶华见此便也颔首示意。
女郎莲步轻移便已到了陶华跟前,脆声与她道:“我乃沐州刺史之女薛锦棠,闻得陶先生才名便特地前来拜会。”
陶华听得此话,顿觉恍然。虽心中略觉些为难,却也翻身下地,与她见了礼。
薛锦棠似对她很是好奇,一双妙目盯着她的人来回打量。陶华心中不喜便微微侧过了身。
过了一会便与薛锦棠道:“我今日尚且有事在身,薛女郎既已见过面,我便去了。”
薛锦棠初见陶华只见她长得柔美娇丽,想她性子定是善解人意才教李隐欢喜,谁知她对自己竟是这般疏冷。甫见了面便说要走,她心中一急便去拉陶华衣袖。
陶华未料这薛女郎行事如此鲁莽,本要摔开她的手,但回首一看却见她稚气美貌,容色楚楚。当下心中略有不忍,便由她拉扯去了。
那边厢薛锦棠瞧了瞧陶华脸色,眼珠一转,心中已有计较,“怎地初初相见,先生似已是对我甚为不喜……莫非﹑莫非先生已知我与李将军好事将至?”
薛锦棠说罢,只道陶华定然要怒。
谁知她只是愣了愣,待回过神,又是脸色如常。
薛锦棠见此,便又道:“两个月前我与将军……已是……”她说着垂下了头,似有羞意,“卫国公也向我父亲提了亲,眼下只待时机,将军便要从沐州迎娶我。”
陶华听了,微微垂了眼帘,说道:“既是如此,你来寻我作甚?”
“先生难道不信?”
此番陶华已是捺不住,抽了被她扯着的袖子说:“你我本不相识,我为何要信你?倘李隐当真要娶你……他自会与我说,何需旁人置喙?”陶华说罢便走向了她的骡子,翻身而上。
然而薛锦棠犹未心息,还要纠缠,竟张开了手挡在陶华跟前,她身后的仆从见了俱是骇然,急急地叫道:“女郎!”
薛锦棠兀自不应,反跑了上前,去攥紧了骡子身上的铃铛,喊道:“先生莫走!我有一话想问先生。”
陶华被她牵绊住了,又怕动静大会误伤了她,只好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