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俭坐在海军基地舰队指挥大楼四层会议室的大幅落地窗前,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开心果、向曰葵瓜子、时令鲜果和一瓶二十年份的白兰地,目光落在外面宽大的机场跑道上那不断起降的一架架飞机上。
海防港海军基地一向冷清的机场,今天变得热闹非凡,从叙府、思茅、老南昌、星子海军基地飞来的运输机,不断降落,运来大批经验丰富的水手和海军学院的学员。同时,西南空军第一团,正式进驻海防机场,开始分时段对海岸线两百公里范围进行例行的侦查,承担起守卫领空的重任。
安家军总部已经向南华集团、洪兴社、欧氏集团和华青社发出了紧急征召令,迅速从各集团的远洋舰队中,调集经验丰富的水手至海防,通过欧美华人集团巧妙安排在美国、英国、德国、阿根廷、智利、巴西海军中实习的留学生,大部分紧急回国,充实即将成立的海军舰队的力量。
与此同时,对法国远洋舰队中各种人才的争取工作,也同期展开。
这一回安家军海军的收获,绝不仅仅只是舰船的收获那么简单,舰队一万三千名海军官兵中,包括六百四十八名来自制造、装配“斯特拉斯堡”号战列巡洋舰和“絮库夫”号大型巡洋潜艇、“莫加多尔”级“Volta号”超级驱逐舰以及三艘1500吨的常规驱逐舰的船厂的设计师、工程师和高级技术人员。
这批战舰首次接受远洋航行任务,为了避免在航行中出现各种难以预料的故障,事事追求完美的海军参谋长达尔朗上将,大手一挥,就让相关的技术人员以海军技术官员的身份随同舰只出海,这一回可好,让安家军海军连锅端掉了。
除了这一批专业的造舰人才外,从舰队司令到下面的舰长、大副、二副、航海长、炮术长、轮机长甚至普通的水兵,都是宝贵的财富。年轻的安家军海军,并无远洋舰队的实际编制体制、指挥管理、航行及海战的经验,这一切都急需经验丰富的老手在一旁进行指导。
安毅理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后,立即命令夏俭第一时间赶赴海防,展开对俘虏的法国海军人才的心理攻关,力争能够为我所用,即便这些人不愿意在船上服役,也要劝他们担任海军军校的教官和训练舰队的主官。
法国海军虽然比不上英国海军,但好歹是全球第四大海军,他们的控舰、航海、队形以及具体作战、战术等历史传承和细节把握,不是几场简单的演习就能领悟提高的。
以海战为例,尽管这个时代的战舰火炮已经不再配置在两舷,但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战舰的主炮和副炮的威力,依然要采用各种各样灵活多变的战术,在钳制敌人舰队进攻的同时,集中自己舰队的火力打击对手,这其中有着一整套战术部署。同时,舰队执行封锁、护航、拦截、奔袭等任务,也都有许多前人总结的优秀经验值得借鉴,可以避免自己少走弯路。
接到安毅的命令,夏俭不敢怠慢,紧急赶赴海防海军基地,接触被俘的法国海军将校,重点是舰队中的核心骨干。抱着擒贼先擒王的心理,他第一个接见的便是舰队司令官金索尔中将。
听到脚步声传来,夏俭没有回头,依旧看向距离大楼不远的停机坪上一架银色的大型运输机,这架运输机张大了肚子,雷达车、防空炮车一辆辆从机腹里驶了出来,就像躲在老母鸡腹下的小鸡仔,有趣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待两辆雷达车和两防空炮车走远,机舱后门缓缓合拢,夏俭才看向坐在茶几对面沙发上,眼睛通红、形容憔悴的金索尔。
金索尔今年五十二岁,在这个年纪能够成为法国海军分舰队的中将司令,说明其极会钻营。不过,这并不是说金索尔就没有能力,此人1905年从法国海军学院毕业,由一名普通的舰队参谋,历任水兵大队长、舰队航海官、主力舰二副、大副等职务,欧战结束华盛顿会议举行前,已经担任前无畏舰“伏尔泰”号舰长,领上校军衔,而当时他才三十七岁,可谓前途无量。
但是,华盛顿裁军会议后,法国海军发展受到严厉制约,只能保留十艘主力舰,许多混编舰队因此而解散,大量老资格的舰队司令只能空降下来成为舰长,于是金索尔退位让“老”,进入法国海军学院担任教官,这一去就是七年。
在此期间,金索尔开始研究世界海军军事史,尤其是研究英国海军的历史,再结合一战的实际,突然意识到一场新的海军军事变革或许就要降临,而契机就是掌握着海洋天空的航空母舰及舰载机。
不过,上世纪八十年代法国海军曾一度受到学院派“放弃制造主力舰,转而以鱼雷战和巡洋作战”影响,全力发展廉价的鱼雷作战舰艇和巡洋舰,导致欧战爆发后主力舰严重不足,战争期间大肆建造主力舰才堪堪挽回颓势,至此“巨舰大炮”的思想深入法国海军将士的骨髓中,金索尔几篇发表在报刊杂志上的文章被认为是大逆不道,想重走“学院派”削弱法国海军的老路,于是金索尔被勒令检讨,前途也变得一片黯淡。
好在海岸炮兵出身的达尔朗在其担任海军部长的教父乔治.莱格和阿尔贝.萨罗的支持下,于二八年出任海军参谋长,急于组建完全属于自己的班底,于是毫无派系烙印并不受人待见的金索尔便进入了达尔朗的视野。
金索尔此刻已经学精明了,他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刻意逢迎有着良好社会关系的达尔朗,终于受到启用,再次担任主力舰舰长职务,到三五年五月,金索尔成为战列巡洋舰“敦刻尔克”号的舰长,晋衔少将,又于今年成为地中海舰队的司令,晋衔海军中将。
“金索尔将军,不知道你对外面机场上的一切如何看待?”
夏俭含笑问道,旁边西南政法大学毕业的总参少尉参谋,立即把夏俭的话翻译成法语,讲给金索尔听。
金索尔早已注意到夏俭的肩章,那极为明显的三颗金色将星,打消了他刻意保持的傲慢态度:
“非常可怕。如此忙碌的机场,在我的印象里,就连法兰西本土也不曾有过。通过空运把如此多的物资运输到前线,这在当今的法国,也是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实际上在法国,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虽然都知道飞机的作用很大,但为了保持所谓的传统,他们还是刻意地忽视了这种新兴的战略决胜力量。若是未来开战,法国将为此吃尽苦头!”
“不错!”
夏俭点了点头:“我老大告诉我,未来的战争,将会是制海权加制空权的较量,所以我们的军队,从一开始就注意空军建设,从二十年代末期到现在,从无到有地创建了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空军,拥有战机生产的从立项、设计、实验及制造的一整套完备工业体系,连最为复杂艰难的发动机也实现了全国产化。我们自己研发的战机,在与受到美国、意大利、英国支持的曰本空军的较量中,丝毫不落于下风,这证明了当初我们的思路是正确的。金索尔将军,不知道你对未来的海战怎么看?”
听到翻译转达的夏俭的疑问,金索尔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不自然地道:“自然还是像一战那样,谁的战舰的大炮口径大,谁的装甲厚、速度快,再配以合理的战术,谁就会在海战中获胜吧!”
夏俭淡淡一笑,叫过侍卫,接过公文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几份法文稿件,递到了金索尔的面前。
金索尔有些疑惑地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原来这赫然是他于十年前发表在报纸上的关于航空母舰和舰载机将在未来海战中将起到决定姓作用的文章的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