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不收钱的。家书多金贵,我没有写家书的人,只能帮人写家书过过瘾。我现在有你了,可以给你写信。等等,还是不要写信好。我不想跟你分开。”
周迟闭上眼睛。
也许这就是周江澜的可怕之处。他们待在一起久了,说话做事渐渐地有些相似,但有时候不经意之间,她总能意识到自己没法像他那样好。
周迟问他:“弟弟,你从前有想过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吗?”
“我?我从前想拿了钱,南下开一家铺子,卖胭脂水粉。姐姐,你知道的,我最会这个。但现在我想快点学成,以后像齐先生那样教书育人。”
“你哪来的钱啊。”周迟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羊毛出在羊身上。你想抓我去拿赏钱。小骗子。我是不是要感谢你带我来江城而不是把我卖到北方去?”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少年把脸埋进周迟的肩膀,求她不要再提。
他自从来到江城,身边人待他都温温柔柔的,这和他曾经的处境大不相同,只有周迟偶尔会阴阳怪气地刺他,他却没法不去亲近她。
周江澜第二天醒来,迷迷糊糊,往左边摸去,想把人抓进怀里。被褥是凉的,他感觉不到周迟的体温。
周江澜坐起来,呆了一阵,抓抓脑袋,起床叠被子。
一只姑娘的耳坠从他怀里掉出来。
周江澜把它捧在手里。
那耳坠做得简单,两枚红豆挂在银色的枝上,是赤玉,红得剔透,像心间热血。
此物最相思。
他又发了会呆,而后心情大好,把那只耳环小心地贴身收起来。
周迟下山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位小道童。他背着一捆松木,身子单薄,远远看去比昨天还瘦小。周迟牵着马在树下等他。
他渐渐走近,来到溪边,接连蹦跶几下,踩着凸出来的方形石块跳过溪流,样子有些滑稽。
周迟向他问好:“小仙长。”
小道童脸上有些惊讶,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心想,还有谁能这么叫他呢,定然是随那位小公子这么称呼他。
小道童并不敢放肆地看她,回她一礼,低下头去。
“姑娘要回去了?”
“是。我家弟弟愚笨,昨日有劳您照顾他。”
“举手之劳。来者皆是客,应当的。”
“您看着和我弟弟差不多年纪,为何在山中修道?”
小道童看向她,道:“小时候家母请一位高人卜了一卦,说此子需在十五岁前远离尘世,才能安然无恙,故而我很早就上山了。”
“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朋友,少年时也曾测算过祸福吉凶,他的经历与你一模一样。”
小道童听闻此言,生硬地偏过头去,看向另一边。
周迟道:“我那位朋友自小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可惜遭人陷害,为避家族祸患,才隐居山野。我听说大家族的长辈都喜爱这样,若无力保护一个孩子,就让他们从小跟在得道高人身边。仙长与我那位朋友如此相似,算是有缘。不知您究竟遇到何等劫难?”
小道童道:“还没发生的事情,谁知道呢。”
周迟道:“您说得对。”
小道童不发一言。
周迟与他作别后上马,三两步涉过小溪,转眼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