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乔向荣的大账房悄悄拉开障子门, 一双白袜儿的脚底板落地无声地走进来。脚步那叫一个飘逸,有种罗袜生尘,凌波微步的飘逸,简直像一个小姑娘般的轻盈灵动。
还有他那满脸的褶皱,笑得都绽放开来,像一位新嫁娘般荣光焕发、丰采自然。
“大梁!”
大账房走过去,贴着乔向荣的耳朵低低耳语几句,这老货有意拿矫,你故意高声一点,用旁人听得见的悄悄话不成吗?他不,偏把声音压得极低,连乔向荣侧耳去听,都得全神贯注。
直到他汇报完了,才用得意的小眼神儿瞟了王大梁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这一眼,王恒久已经明白了一切。
障子门拉了,乔向荣轻轻吁了口气,转身看向王恒久:“结束了!”
王恒久目光转向窗外长街,沉默有顷,微笑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也转向乔向荣,对面而立:“是啊,结束了!”
乔向荣怜悯地看着他:“很不幸,你输了!”
王恒久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用安慰我!”
乔向荣莞尔一笑:“我现在有些犹豫,该让你如何下场,才更体面呢?毕竟,兄弟一场。”
王恒久也笑了:“不敢当!算十年前,你我为了前程秉烛夜谈,共同进退的时候,我们也不是兄弟!不过,你的好意,我还是领了。”
“铿!铿!铿!”
地皮在震颤,站在高高的“东篱下”楼,两人感觉不到大地的震颤,但是听得到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乔向荣眉头一蹙,扭头向长街看去,另一条长街,见枪戟如林,无数金吾,排着整齐划一的队伍,列阵而来,一条长街,不见尽头,戟尖无数寒光,仿佛霜雪。
乔向荣轻轻吁了口气:“这番阵仗,善后一定很麻烦!”
这时,却见那军阵队伍到了东篱下停住,马一员战将,把战刀拔出,望空一举,厉声大喝:“本将军巡街,抓获逃犯数人,供认乃与西市商贾乔向荣买凶火并,负伤而逃!来人啊,困了东篱下,生擒乔向荣!”
无边将士轰然应诺,当即有一队官兵前,砰砰砰地拍打着东篱下的大门,厉声喝嚷:“开门!捉拿乔向荣,闲杂人等一概回避!”
乔向荣脸的笑容凝住了。
王恒久脸的笑容却似春花一般绽放了:“到现在,才是真正的结束了!乔兄,你以为我的底牌是我手下的暗影铁卫?”
王恒久轻轻摇头,惋惜地看着乔向荣:“不是的!当然不是的!你犯的最大错误,是错估了我的底牌!我十年经营,十年人脉,你以为,只是动用察院和坊正去搞长安县的边鼓?”
王恒久望着脸色越来直难看的乔向梁,淡淡地道:“钱,能通神!权,能御神!这十年,拨付给我的钱,我一分都没贪,你说,我收获的会是什么?”
王恒久微笑着看向窗下,那大门已将被将士撞破,如林的枪戟,即将潮水般涌入。
王恒久缓缓地道:“我现在在头痛,该让你如何下场,才更体面呢?毕竟,惺惺相惜!”
乔大梁的嘴唇命动了一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