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提了提手中的灯笼,仿佛在向夜色的某个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继续向前走去。小巷深处,一个青衣人扼着另一个青衣人的喉咙,盯着提灯的李鱼身影从巷口消失,轻轻吁了口气。
他是奉财神之命保护李鱼的人,被他扼住喉咙的这个人却是要对付李鱼的人,只可惜,这个杀手的袖箭还未出手,已经被他这只扼断了喉咙。他松开手,被扼碎喉骨的杀手就软软地向地面瘫去,双目怒突,气息已绝。
青衣人松手的刹那,突然一阵心悸,一股莫名的危机感陡生,这是多年杀手生涯锻炼出来的直觉,他没有多想,立即向前一仆,“呃~~~”,糟了!潜到他身边出手的那只“黄雀”用的既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一条绞索,一条很细的、却是以五金打造、极其柔韧的绞索。
他这一纵,直接钻进了抛在他身前的绞索之中,不等他有所反应,那绞索就收紧了,持着绞索的人一纵身,就跃上了巷旁的高墙,再一垫步,便猫儿般无声地落在房脊上,猫着腰,向那冉冉向前的灯追去。
他手中的钢索几乎滴血不染,上面些许血迹最后凝成一滴殷红,吧嗒落在一家店铺的屋瓦上。至于被他套索套住的那个人,在他纵身跃向围墙时,就已被绞断了整个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路旁的阴沟里。
持着绞索的人狸猫般飞窜,轻盈的却不带一点声音,忽然,他在一处房檐处蹲身伏住。他已追到了李鱼的前面,他像一只脊兽似的蹲在房脊上,将手中的套索轻轻地挥动起来,盯着灯光给他的定位。
只要他的绞索一出手,李鱼就会和刚才那个青衣人一样,顷刻间尸分离。
绞索在他手中轻荡,一圈、两圈,瞄着李鱼的头颅,他正要振腕出手,整条右臂就被一柄涂了墨色,连一丝反光都没有刀生生削断,与此同时,他的嘴巴也被捂住了,那口砍断他手臂的刀横在了他的颈间,像是锯子似的横着反复割了起来。
很少有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杀人,实际上他第一刀割开对方喉咙时,就已结果了对手的性命,用这样酷虐的手段杀人,这个人一定是对血腥有着某种特别的兴致。
那细细的、一旦束紧就比刀刃还要锋利的绞索落在了李鱼身前三步处,毫无声息。李鱼提着灯走过去,脚踏到了那件奇门杀人兵器上,毫无所觉,就这么一直走了过去,只是走到那户店铺的房山墙时,李鱼微微侧了侧耳朵。
“嗒嗒嗒嗒……”
仿佛大雨之后,屋檐上的雨滴仍在不断滴落的感觉,可今夜并没有雨。
“嗒……嗒……嗒……”
雨滴声变慢了,李鱼没有多想其中的原因,继续向前走去,屋顶上,那个财神派来的变态杀手依旧提着对手的刀,拿手中的刀慢慢地锯着他的脖子,好像很怕一不小心锯断了,就此失去享受过程的感觉。
“乾隆堂”,二楼只有一处帐房和高档珠宝的四张柜台,这只占了原本四家店铺其中一家的店面,而另外三家店铺的二楼则被杨千叶改造成了寝室、书房、琴室、客室等等生活用途的所在。
各家店铺可以留人打更,但不许夜间生火,除了那两家与其他建筑建了隔离带的客栈,但似杨千叶住处这般规模,明显是要在此开伙了,这就犯了规矩,不过……规矩嘛,毕竟只是规矩。
杨千叶把自己的寝室让给了龙作作,孕妇是需要一个更舒适的休息环境的。新换的被褥,杨千叶则拿了自己原本的被褥想搬去书房小住一晚,却被龙作作拉住了。
“千叶,这床够大,咱们一起睡吧,就像……我们在龙家寨时一样。”
今天生的事太多,晚上又太凶险,龙作作以为李鱼今晚不会过来了,她拉着杨千叶的手,轻声道:“现在想起来,我还有些心悸呢,留下陪我说说话儿,好么。”
杨千叶想起当初隐瞒身份住在龙府时,龙作作把她当姐妹一般相处相待时的情景,不由心中一软,点了点头,又把自己的被褥铺展开来,换了贴身的小衣。当二人并肩躺下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曾经于夜深人静的时候,枕并着枕儿说悄悄话儿的一幕,依稀想来,仿佛就是昨天……
“咔!咔咔!”
李鱼叩响了房门,三息之后,房门开了。
冯二止站在门里,提着灯,李鱼站在门外,也提着灯。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灯提了提,照了照对方的脸。
夜色中,街巷上,一个颊上不知何时被人割了一刀鲜血淋漓的丈二大汉,持着一把可怖的斩马刀,迈开大步向李鱼狂奔而来,快逾奔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