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泰元年, 战乱平息, 新帝剿齐国公余孽于岭南。翌年三月, 开杏榜、五月贡生殿试之后, 由内阁大臣选出来的十二份卷子就被送进了御书房。
新帝李昇还在批阅奏折, 看见送进来还未拆封姓名的卷子, 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吩咐时任的太监总管长喜道:“去把皇后娘娘请来。”
会试时陈伯青和顾明远的卷子他都是看过的,但看的是朱卷,并不知道两人的字迹。按他们会试的成绩, 殿试必定是能进这十二甲的,但……
这其中一个是顾明妧的兄长,一个是顾翰清的得意门生, 要是他错点的状元, 岂不是太不给岳父和媳妇儿面子了。
顾明妧在凤仪宫陪着小公主娇娇,听见李昇请她去御书房, 心下倒是有些奇怪。
大魏祖制女子是不得参政的, 所以尽管李昇宠爱, 她也是很少去御书房, 但前几日殿试刚过, 他如今叫她过去,莫不是已经钦点了状元?
御书房外的朱漆大门是新刷过的, 朱红中还透着一丝喜庆,顾明妧牵着娇娇的手走到门口, 看见李昇正伏在龙案上奋笔疾书。
他以前是个武将, 如今治理起这些国事,虽然一时还不是很顺手,却也难得勤勉。
娇娇看见父皇在里面,便松开了母亲的手,小短腿努力的跨过那高耸的门槛,却被卡在了那里,奶声奶气的哭了起来,委屈巴巴的喊道:“父皇,救救娇娇,娇娇被卡住了。”
李昇抬眸,就看见娇娇骑在门槛上的姿势,身上穿的小罗裙都皱了起来,他笑着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跟前单手将她抱在怀中。
“你怎么带着她一起过来了?”话语中是难得的宠溺,顾明妧自从生下娇娇之后,身体就有些亏空,这两年一直在调理中,平日里李昇并不让娇娇经常缠着她。
“她吃了奶就不肯睡了,非要让我给她讲故事听。”顾明妧伸手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跟着李昇进了大殿。
五月份的天气还不是很炎热,四周的隔扇都打开了,风从殿前广场上吹过来,站在御书房的窗前,她能看见连绵巍峨的宫阙,这种感觉曾是她前世一心想要过的,但如今尽在眼底,却也觉得不过如此。
“又粘着你母后,你这小丫头片子,太医不是说了,要让母后多多休息吗?”李昇不痛不痒的数落了娇娇两句,在茶几上那了一块糕点给她,把她放在窗前的罗汉床上自己玩,抬头对顾明妧道:“殿试的卷子送过来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顾明妧自然是认得顾明远和陈伯青的字迹的,李昇让她看一眼,分明就是想要给他们两行个方便。
然而顾明妧却在那些卷轴前站定了下来,指尖轻轻的拂过每一份试卷,抬起头对李昇道:“科举取士,本就是用来取贤能之士的,皇上尽管选自己心里觉得最好的人选就是,便是他们两人没一个能中三甲,也无所谓,将来一样都是可以报效朝廷的。”
“可是……朕就想赏你这个恩典。”李昇看着顾明妧,言语很是恳切。
顾明妧便拿起了卷子细细的看了起来,陈伯青的一手馆阁体写的很秀丽,她一眼就认了出来,但她还是把卷子放下了,朝着李昇摇摇头道:“他们的字都是标准的馆阁体,臣妾也瞧不出来。”
李昇就知道她不肯说,但也没有办法,只得自己重新将那十二份卷子细细的看了一番,终于选出了他觉得最出彩的那一份。
……
保泰二年五月,琅琊陈伯青高中状元,国舅爷顾明远位居探花,一时间顾家又是双喜临门。
周氏精挑细选,最后为顾明远定下的是御史黄正天家的嫡幼女,于六月初六成婚。往来宾客众多,就连中宫的皇后也亲自出宫庆贺。
迎亲的队伍出发之后,众女眷就围坐在延寿堂中,议论起顾明远将要取进门的新媳妇。
“听说是个才貌双全的,就是性子跳脱了一些,也是在家里被宠得不行的。”秦氏笑着开口,抬眸看了一眼她身边站着的儿媳卢氏,卢氏的父亲是工部员外郎,官阶和二老爷相当,也算门当户对。
老太太便道:“那黄御史没有儿子,家里只有几个闺女,自然是宠到不行的,性子跳脱才好呢,和明远正相配,明远的性子就是太闷了一些。”
虽然顾明远和周怡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顾明远向来就是一个闷葫芦的性子,一心科举之后,这些男女之事抛到了脑后,性子就更沉默寡言了。谁知却也因祸得福,他原本学业上是一般的,这次却让他高中了探花,连顾翰清这个当爹都始料未及。
这门亲事还是周氏让顾明妧仔细留心,她借着请女眷们进宫赏花的由头,细细的选了几回,这才选出这么一个性子娇憨又直爽的姑娘来。以顾明远前世对待周怡姗的态度,应该会对她很好的。
她们在延寿堂聊天好一会儿,就听见外头的唢呐声越发近了,门口的婆子进来回话,说是新娘的花轿就要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