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眉心低微, 脸上似乎还有着淡淡的愁容, 似娇羞又似窘迫, 红扑扑的脸颊映照在橙黄的烛光下, 显得柔和娇美。
外头不远处传来了人声, 大概是顾明远他们要进来向顾翰清讨教制艺, 挑灯夜读了。
顾翰清清了清嗓子, 抬起头对顾明妧道:“你先下去吧,不要把这事情放在心上,我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顾明妧心中腹诽, 都已经说的这样明白了,怎么能让人不放在心上呢?她已经算是活过一世,足够想得开的人了, 可遇上这样的婚姻大事, 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但唯一有一点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这一世顾翰清绝对不会再把她送到宫里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顾明妧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另一桩事情又给压了上来……
陈伯青啊……陈伯青……顾明妧其实有一阵子没看见他了, 他虽然住在顾家, 却是在外院,顾明妧却是从来不出内院的, 两人鲜少能有个照面。比起前世能经常在顾翰清的外书房见面,他们这一世真的生疏了不少。
顾明妧点了点头,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外头的人声越发近了,她还没出门,就听见门外服侍的小丫鬟道:“大少爷等等,三姑娘还在里头呢。”
门外的男孩子们瞬间都噤了声,顾明妧挽着帘子出去,便瞧见一排五六个男的,年纪也是参差不齐的,齐刷刷排队一样站在门外。他们一个个都是念圣贤书的,自然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除了顾家的两个兄长,其他人看见她出来,便都自然而然的把头低了下去。
陈伯青站在最后一个,他虽然才十六,个子却是这几人中最高的一个了。身上穿着青布直缀,显得又素净又清俊。
顾明妧低着头从他面前经过,她用眼睛的余光瞧见那人稍稍侧了侧身子,似乎正用目光追逐着她,却终究是含而不露的模样。
前世的陈伯青也是这样,总是一声不吭的看着她,她那时候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他却并不知道顾家有把她送进宫的打算。毕竟对于一个寄居在顾家的贫寒士子来说,他并没有什么途径知道这件事情,直到圣旨送到顾家的那一刻。
顾明妧对陈伯青一直是内疚的,后来听说他高中了状元,皇帝在御花园举办琼林宴,原本是请了她一起去的,但她推说身子不爽利,便没有去。
再后来……她就渐渐没有了陈伯青的消息。
外头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将抄手游廊上挂着的几盏灯笼吹得呼啦啦的响。刚入了秋还有一些暑气,让人的心绪没来由变得有些浮躁。
……
顾明妧回了延寿堂没多久,外头就下起了雨来,她的窗外正好有一棵芭蕉树,雨点打在上头,发出沙沙的声响。顾明妧坐在梳妆台跟前发呆,将头上戴着的珠花一样样的慢慢的卸下来,放在一旁的妆奁里。
她刚来顾家的时候,整个妆奁几乎都是空的,如今却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顾家的每一个人对她都很好,除了顾明烟有时候会有些针对她之外,所有人已经完完全全的把她当成顾家的嫡女一样对待。
这样的日子前世终究是没有享受过的,却不知原是这般安逸。但再安逸的日子,总有一个期限,等她一到十五岁,顾翰清和周氏也会帮她选好夫家,择日出阁。
只是她当真没有想到,他们这辈子替自己看上的人,竟然会是陈伯青。
“姑娘快睡吧,时候不早了。”
春雨又进来催了她一遍,她前几天迷上一本连环画,熬夜看了两天,结果眼睛就抠瘘了,这两日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早点睡下。
顾明妧点头应了一声,正要起身的时候,却瞧见那妆奁的最边上塞着一个粉色的荷包,那还是三月份她去安国公府给老太太拜寿的时候,太子殿下私下里请人送给她的。她拿回来之后,便随手丢在了这妆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