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没走?”
“推迟了一班火车,时间还赶得及。”
花子君叹了一口气,偏过头去,像是怕人看见他脸上的泪光。
许妙芸是第一次看见花子君这幅样子,在她的记忆中,花子君的脸上永远都透着淡然的笑意,是别人口中人品风流、却孤傲不群的人。
许妙芸从随身带着的包中拿出一条帕子,递到花子君的面前:“这是诗雨的手帕,那天她就是因为这块帕子,才会又回到那件房里的。”
如果那天洪诗雨没有回去,那如今躺在这冰冷的棺椁中的,就是花子君了。
花子君从许妙芸的手中接过了手帕,细腻的真丝帕子,有着柔软的触觉,一角还绣着洪诗雨的闺名,他有些凌乱的把帕子握在掌中,转身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再回头的时候,便又是曾经那风华无两的上海滩名伶。
“文瀚,保重!许小姐,保重!”
花子君的眼神中透出几分凌厉,同沈韬和许妙芸两人分别作了一揖,视线最终又落在了洪诗雨的墓碑上。
过了良久,他终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许妙芸蹲下来整理放在洪诗雨坟前的鲜花,只见那同花子君形影不离的怀表,正放在洪诗雨的墓碑前。
……
老太太在苏州老家住过了韩氏的七七,冯氏寻思着再过不了多久,就是许妙芸大婚的日子了,便派人回去将家里的人都接了过来。
吴氏这几日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除了是张罗许妙芸的婚事闹的,却还有另一桩繁难的事情。那吴德宝原本就是一个看似外表老实的花花公子,虽说和许淑芸定了亲,可无奈婚期没有定下来,如今又有了韩氏的事情,想着少不得许淑芸还要守孝三年才能过门,他也就乐得在外面胡闹起来。
谁知这一胡闹,却将他同校的一个女学生的肚子给搞大了。那女学生虽然不是申城本地人,却也是在他们那地方有头有脸的人家,因遇上了这么个事情,便托了南京政府那边的高官来说亲,如今听说吴德宝已经定了亲,便撺掇着要让吴家退亲。
这事情若是摆在许妙芸还没和沈韬订婚之前,只怕吴家跑的比谁都快,可如今许妙芸定下了沈韬,眼看着吴德宝和沈少帅要当起连襟来了,吴家怎么可能舍弃这门关系呢,这两天女方家仍在吴家闹腾,幸好许家除了吴氏,是没有人爱听八卦的,不然这事情只怕早就瞒不住了。
前几天吴太太就打了电话过来,问吴氏老太太什么时候回来,吴氏为了这事情头疼不已,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把老太太回来的日子告诉了吴太太。
这不老太太头一天才回来,第二天吴太太就带着人上门来了。
因为上次在吴家出了点意外,如今连冯氏对吴太太也生分了,觉得她实在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况且看那许淑芸的样子,将来也必定是个白眼狼,因此冯氏便不打算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头,只让吴氏带着吴太太直接往老太太房里去。
老太太哪里知道吴太太是来退婚的,还只当是吴家听说她回来了,赶忙就过来瞧她的,心里还觉得挺受用的,至于许淑芸,那就更不用说了,听说吴太太过来,便寻思着是不是吴德宝一起跟了过来,大约是因为她久不在申城,那人是想她了。
只可惜自己命薄,嫡母死了,要不然她真是恨不得早早的就嫁到吴家去,能当她的大少奶奶呢!
她这厢美梦还没醒,吴氏已经领着吴太太进了老太太的房里。
吴太太毕竟是来退婚的,气势上便不如以前咄咄逼人,且在老太太跟前又是晚辈,又谦逊了几分,开口的时候便格外殷勤,只笑着道:“老太太最近身子骨可还硬朗?上次二太太的事情,我们倒是想亲自去的,只是正巧那几天老爷不在家,家里离不开人。”
韩氏在老家办丧事那几天,沈韬带着督军府的人倒是住了几天,可吴家这二房正儿八经的亲家,却只派了两个下人过来奔丧。这件事情老太太心里本就耿耿于怀,可后因为事情多,也就忘了,如今吴太太再次提起来,老太太便又想了起来,只冷冷道:“多谢您还记挂着,我只当你忘了这事情呢!”
吴太太一听老太太这话里有话的,太阳穴上就开始突突跳了起来,想着她好歹是财政司司长夫人,不能在一个老太婆跟前丢脸了,便索性清了清嗓子,淡笑着问吴氏:“你弟弟的事情,你倒是跟老太太说起过没有?”
吴氏一听这话,脑门子轰隆一下就炸开了,吴太太这是非要把她弄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