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这块融入血液的魔晶形容为是一个魔王的话,即便是炼狱山那些修行成了魔变的修行者,也只知道这魔王十分凶猛,而不能肯定这魔王的会先凶猛的吞噬心脏还是吞噬脾肺,或者肝肾。而等到药力在某个地方发作起来,导致那个地方承受不住衰竭时,那时便没有谁能够改变死亡的结局。
没有办法预知,没有办法用魂力稀释阻止,便使得魔变最为关键的魔药入体事实上最大程度靠的是运气。
药晶的药力在体内的扩散正好比较好,没有对身体造成致命的伤害,魔变便修行成功,若是药力的扩散不好,便倒霉,丢掉自己的性命。
这道理简单而残酷。
完全是用命来押一次大小,死,或者更强大的生。
即便是经过炼狱山精心挑选过的子弟,生和死的比例,也只是十分之一。
然而对于林夕而言,这一片蕴含着极大的死亡和少许的生机的药晶,却好像只是来自炼狱山的一颗美味糖果。
“绿巨人啊绿巨人……”
他只是又平静的说了一句这样的胡话,然后将这片药晶刺入了自己的血肉之中。
然后他便在云秦这个寻常的宅院里,安静的渡过魔变药物侵袭的每一个过程。
他的肌肤上,血管慢慢的鼓胀起来,好像身上爬满无数蓝黑的符文。
然后这些蓝黑的颜色慢慢的消隐下去,变成肌肤下难以察觉的浅浅靛蓝。
……
当林夕在云秦的小镇里修行魔变的时候,张平也在修行。
千魔窟的魔眼花,到了一年里最重要收成的时候,鲜花掉落后,脆嫩的茎叶和才刚刚形成不久的青色果实被切割下来,放在一个个铁锅里熬煮。
熬煮这些茎叶和果实的人都是瘦到了极点,皮包着骨头,就像行走的骷髅,然而所有这些奴隶的精神却都好到了极点,亢奋的目光都似乎在散发着莹莹的绿色。
张平在千魔窟最老的一个洞窟里。
这个原本绘制着很多图腾一样的壁画的洞窟,成就了千魔窟最早一代的修行者。
在李苦死去之后,这个洞窟被追随李苦的千魔窟修行者用烈火焚烧,玉石俱焚的毁灭了一些千魔窟精妙的修行之法,此刻这个洞窟里,所有的壁画都已经消失,焦黑的墙壁上,唯有一条条深深的裂痕。
张平的身外有一条条细细的风柱开始流动。
他体内的魂力流动得十分剧烈,剧烈的程度足以让所有的修行者都感觉到十分痛苦。
然而他的面容却是十分冷漠,似乎这种痛苦全然发生在别人的身上,和他无关。
他的左手开始不停的颤抖,就像是要将体内某种可怖的东西从他的这只手上分娩出来一样。
一股恐怖的热力终于从他的手上涌出,整个洞窟里的空气一震,其中又有无数的元气以圣师都难以想象的速度汇聚在了他的手上。
一条散发着赤红色光芒的火焰像一根竹笋一样在他这只手上生成。
靠近他的山壁只是被热气喷涌到,便骤然发出了裂响,又出现了数条裂缝。
他的右手落向了这条火焰。
火焰没有将他的右手染成灰烬,反而流入了他的右手里,就好像他的右手手心里,产生了无数细小的通道。
他的面孔扭曲了起来。
似乎也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他的身体摇晃了起来,左手落在了身旁被灼烧得漆黑的洞壁上。
只是这一按,坚硬如铁的山石上,便被他的手指戳出了五个深深的孔洞。
……
闻人苍月在山里。
他身后的山林里,扎着十几顶行军小帐篷,那些黑色显旧但依旧结实的帐篷里,休憩着的全部是他从碧落陵带出来的最忠实部下,最后的一批天狼卫。
在韶华陵被贺白荷的天人剑重创,坠星陵会战溃败之后,他身上笼罩着的一些光环似乎有些褪去。
他再也不是不败的战神。
且因为他遭受的严重创伤,不仅使得他不再是最强大的圣师,且已经提前步入衰老,不可能再往上跨出一阶,所以大莽的有些人面对他时,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尊敬和畏惧。
尤其在夏副院长去世之后,就连他这些最忠心的部下,都已经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像一条狗一样被杀死,或者成为某个阴谋的牺牲品。
因为他们十分清楚,炼狱山掌教是需要闻人苍月的力量,所以才让他活着,让他在大莽拥有近乎为所欲为的能力,甚至可以容忍他杀死炼狱山的精英弟子。
但如果炼狱山掌教都已经决定亲自出现在世间,亲自出手,那已经不再那么强大的闻人苍月,或许在大莽就会显得可有可无。
闻人苍月看着前方荒无人迹的草甸,看着被深春染成深绿的山林,理了理自己被山风吹乱的头发,然后用一条绸带扎起。
他的鬓角,出现了一些花白的头发,就像沾染了柳絮。
自古名将如美人,最悲便是见白发。
他伤得很重,若是全力动用魂力,体内的一些隐伤或许随时会爆发出来。
最为关键的是,在他的身体不再像以前一样强健之后,他在以前战斗之中受伤过的地方,他以前没有任何感觉的地方,也开始出现病痛。
没有办法全力出手,他的战力便已大大下降。
以前面对两三名圣师,他都可以全身而退,甚至全部杀死,但现在,或许一名圣师,都可以让他的身体再次遭受致命的创伤。
当泯然众人,对于闻人苍月这样的人而言,便是最大的悲哀。
只是此刻闻人苍月的身形依旧如铁铸,他的眼神依旧强大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