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没吭声,大概在抹眼泪,过了一会才听她说:“其实做这个确实压力挺大的,开始来的时候两个月没出单,每个月除了车费房租连吃饭都困难。”
过了一会刘经理说:“要不然这样,你要是真觉得做不下去了,我想想办法给你掉个部门你看好不好。”
小姑娘抽噎了半天,小声说:“谢谢经理了,我还是辞职吧,你说的对我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做这一行。”
刘经理马上说:“那怎么行,我今天叫你来也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大家好歹同事一场,怎么能说走就走?”
小姑娘继续抹泪:“谢谢经理,我知道你的好意,我知道有人既然都把话传到你这里来了,我也待不下去了,就不为难你了。”
里面听见刘经理和小姑娘同时站起来的声音,刘经理的语气似乎很急切:“小王啊不要激动嘛,工作上我们还可以调整的。”
似乎刘经理越是挽留,小姑娘越是要急切的走。小姑娘的语气也很急切:“经理不用再说,我也想清楚了,自己真的不适合做这行,我不能为难你,经理我先走了,这就去人事部办手续。”
“唉!你……”刘经理在里面叹息。
走动的声音渐渐往门口而来,方文秀直起身走开一些距离对跟上来的魏恒说:“这个人,就是你以后的人事部长。”
魏恒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文秀,从里面失魂落魄的走出来的小姑娘被方文秀一把抓住胳膊,抓着她离开门口一段距离然后对她指着魏恒说:“你认识他吗?”
小姑娘泪眼朦胧的摇头。抽抽着说:“你们干嘛啊?”
方文秀说:“他是这家公司的老总,明天你到总部去上班。”
小姑娘傻乎乎的看着她,方文秀对她说:“知道总部怎么走吗?”
小姑娘下意识的点点头:“知道。”
方文秀拍拍她的肩膀:“委屈你了,去吧,什么也别问,明天去报道,找一个叫钟伟的人。”
“真的?”小姑娘晕乎乎的问。
“真的。”方文秀肯定的对她说,转头管魏恒要他的名片,魏恒掏出一张来递给她,小姑娘拿着看了半天,晕头转向的走了。
方文秀目送着姑娘离开,转身对上魏恒深思的表情,她看了他片刻说:“走吧,我们去跟你未来的人事部长谈谈去。”
☆、第二十章
魏恒一把抓住要往回走的方文秀,他已经意识到这场对话对他来说可能非常重要,但他还没有准备好,因为这里面有些东西他没看懂,还要琢磨琢磨。
方文秀低头看了看被抓住的手臂,也想了想然后说:“好吧,我们先回去。”这场谈话最好还是由魏恒来做主导最合适。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魏恒闷头开车,半天没话,后来他说:“我看这人,推拉扯皮有一手,可也太肉了,连开除一个小职员的责任都怕担,也不见得多好。”
方文秀笑,就是等着他开这个口,她问他:“你说他推拉扯皮,但是你向他下命令的时候,他有没有跟推拉扯皮?”
魏恒想了想,摇头:“没有。”他又说:“你说说这里面有什么道道?”
于是方文秀接着说:“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我们偷听到的这段对话,刘经理并没有出卖你,甚至连提都没提到你,这件事其实他可以很简单的解决掉,直接对那个小姑娘说一句:你走吧,因为大老板看你不顺眼,或者再叫来下面的主管干脆把问题丢给他解决,他什么都不要做。一句话就完事,但你想想他如果用这两种方法来处理,最后造成的结果你喜不喜欢?”
方文秀说:“你不要小看一个小人物的恨意,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总有时运不济的时候,说不清就在哪里翻船,也不要随意轻视一个人,自古就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典故,所以不要轻易与人结仇,其实好聚不如好散。”方文秀把“好聚不如好散”加重了语气,借机提醒了魏恒一句,魏恒没吭声,若有所思,他是听进去了。
方文秀又接着说:“这个人,对你不合理的要求也答应了下来,这是首先对你的尊重,因为你是老板,他平白就要让你三分,面子要给你,但如果他接下来直接就叫人来一句话把人开掉,那么这个人,不是盲从也是没有良心更谈不上责任感,他亲自把人叫过来推拉扯皮半天让那个人自己把辞职说出来,这就比较妙了,他即保留了员工最后的尊严,也没有损害公司和你个人的形象,这是他对年轻人的爱护,也是对你对整个公司负责,这就叫圆通。
魏恒想了一下又说:“他是搞销售的,把他弄来管人事有点不合适吧?”
方文秀说:“我倒是认为一个会搞销售的人,首先擅长的就是要会用人,一个人,个人能力就是再大那也是有限的?他能一的个人把整个楼盘都卖出去吗?所谓善战者不武,他要有识人之能,把最合适人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上,并且能充分调动他所安排人,决胜于千里之外就是这么回事,而现在你最缺的是人事部长,还有,一家企业,我始终认为最核心的部分就是人。”
魏恒越听越有精神,又问方文秀:“那你是怎么知道从我底下销售点能找出这样的人来?”
方文秀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种人他生而具有种气场,看似大大咧咧,毫无章法,还行事鲁莽,但是他的身边却总能莫名其妙聚集些人才,因为这种人生来身上具备有仁义的品格,古往今来经常上演的规律。”
魏恒撇撇嘴,不知道方文秀是在夸他还是损他,而方文秀也不再注意他的反应,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累,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四年多前,她以十九岁之龄独立支撑起家业,当时父亲早亡,母亲不理事,弟弟年幼,她为华山建筑殚尽竭力,却从没觉得累过,但今天她说了几句话却觉得累了。
车外景物飞逝,方文秀轻轻把额头抵上车窗,缓缓闭上眼睛,她原本是个悟道人,用出世心做入世事,所以得心应手,但如今因为一个人心里牵出一缕情愫,静心染微尘,所以她觉得累了。
回到公司,这里又是一个头疼局面,庄锦蓉一脸怒容的坐在方文秀的新办公室里,看见方文秀进来就跟欠了她两百万一样,一脸苦大仇深的等着秋后算账的样子。
方文秀推门进去,眼看见庄锦蓉的脸色,脚下绊了一下,心生退意,最后又觉得这时候溜了也不是个事,于是往后仰着身子朝着走廊那头要进办公室的魏恒喊了一嗓子:“魏总,麻烦你来下。”
方文秀心下打的主意是,有一个外人在场,庄锦蓉多少是要给她留几分面子的,所以把魏恒叫了过来。
方文秀站在门口刻意等了片刻,很脸皮厚的和魏恒一起走了进去,庄锦蓉本来是憋了一肚子火,酝酿了半天准备等方文秀回来发一顿混帐气。
结果看见两人一起进来,忽然就升起一种怒极反笑的效果来,庄锦蓉绷着脸,不吭声,方文秀摸摸鼻子说:“庄姨来了?”
庄锦蓉有心想刺方文秀几句,但看见魏恒也在一边,只好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方文秀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在现在的庄锦蓉看来,这有点嫁出去的姑娘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
好在魏恒是个知机的,看看两边脸色,到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走过去递给庄锦蓉:“庄……,庄阿姨,这大热天还让你跑一趟,来喝杯水降降火气。”魏恒本来是想叫庄锦蓉庄经理,最后脑子一转叫了声庄阿姨,他是个能伸能屈的,庄锦蓉现在摆明了是来要人的,他现在求着人家,讲理不如讲情来合适。
庄锦蓉看着魏恒倒是给了他面子把杯子接了过去,不过嘴里却说:“呦!魏总可从来跟原来的方总论的是平辈交情,以前可一直叫庄经理,怎么?现在跟着文秀降辈分了?”
魏恒被她一下说郁闷了,他怎么一下子就跟着方文秀就降了一辈了,深觉在职场上混的中年女人各个都不好惹,牙尖嘴利,他讨不到便宜,摸着鼻子退到一边,又暗自反省自己以前做人太失败了。
庄锦蓉刺了一下魏恒,觉得出了一点气,心里稍微平和了一些,又转过去跟方文秀说:“我给你带了四个人过来,这四个人这几天的吃住就归你们管了,工资加班费也是你们的,你们不是算不出来帐吗,这几个人足够了,吕芬我带回去。”
方文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能直接到华山建筑去要人,只能把吕芬叫来,用了围魏救赵这一招。
看了魏恒一眼,魏恒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马上搭上笑脸对庄锦蓉说:“太感谢庄姨了,您真是解危难的好人,您这是对我的恩义,我记住了。”
魏恒弯了腰,他这人混了很多年基本不知道弯腰的滋味,现在他慢慢体会到这里面的微妙,其实并不难受,弯腰不等于低头,低头是把脖子都亮给了人家,生死都由人家掌控,毫无尊严,而弯腰却是丧失点尊严但不认输的两全做法。
庄锦蓉看了魏恒一眼,心里有点受用,毕竟以魏恒能说出承她一份恩情,那也不是随便说说算了的,但转而看见一边的方文秀她心里又愁了起来。
庄锦蓉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下摆,走到方文秀跟前,冷峻说了一句:“你跟我出来,我跟你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