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甲第无所谓道:“你不怕困,就走着。小时候在北京,又不是没干过,你被老太爷训了,就拉上我一起遭罪,差点没冻死在街头。”
王半斤把袋子交给赵甲第,挽了挽袖子,蹲下去。赵甲第纳闷道你要干啥?王半斤豪气说背你啊,好久没背了,有点怀念。赵甲第骂道背你妹,就你那营养不良的小身板,不怕闪腰?王半斤哦了一声,遗憾地站起来,突然提脚朝赵甲第命根子踹过去,赵甲第面不改色,岿然不动,果然,王半斤的美腿脚丫离他裤裆约莫十公分处停下,她保持这个不雅观的姿势,嘿嘿道怕了没?赵甲第翻白眼,懒得理会。王半斤悻悻然,准备收回脚,神情一僵,一动不动,哭丧着脸道脚抽筋了。在飞机上颠簸了整晚,憋了一肚子怨气的赵甲第破口大骂道让你作孽,活该。嘴上骂得凶,赵甲第还是蹲下去,王半斤跳上后背,环住脖子,现出原形,嬉皮笑脸。
“怎么想到要来上海找我?”赵甲第轻声问道,王半斤比他预想的还要轻盈,她一直宣扬自己的人生理想是吃成一个胖子,可惜不管如何通宵熬夜,胡吃海喝,王半斤这辈子体重都离一百斤遥遥无期。
“玩呗。那八两呢,良心发现?”王半斤拿一撮头发搔痒赵甲第的耳朵。
“怕你让太多北京人民感到憋屈,就带了一堆法器,跑去替天行道。”赵甲第没好气道。
“我想《封神榜》里的妲己姐姐,肯定是爱着纣王哥哥的。”王半斤唉声叹气道。
“喂,王半斤,你现在是堂堂北京市团委的小领导了,有点党性觉悟好不好,别满脑子邪门歪道。就你这种小学思想课天天班级垫底的家伙,还给别人做思想教育,不怕小报告满天飞啊?”赵甲第调侃道,她真不重,走起来很轻松。
“那帮碎嘴货,有本事把小报告直接打到老太爷那里去才好。”王半斤鄙夷道。
“那你先借十七八个胆给他们。”赵甲第冷汗道。王家老太爷退位前,都是给大佬中的大佬做思想教育的,据说现如今深居简出的老太爷一旦去中央党校或者国防大学,照样排场惊人。
“八两,你来从政好不好。姐不适合做这个,姐是理论党,不是实践派。”王半斤委屈道。
“好。”赵甲第干脆利落道。
“嗯?”赵甲第的直截了当换来王半斤的惊讶。
“我想好了,在体制内混。”赵甲第笑道。
“你就忽悠吧。”王半斤拧赵甲第的耳朵。
“真不骗你。”赵甲第无奈道。不能怪王半斤错愕,当年她联手母亲王竹韵一起蛊惑怂恿小八两走红色路线,那会儿赵甲第打死不从,上次王竹韵去杭州,不一样大吃一惊。
“为啥捏?”王半斤嘀咕道。
“想听大理想,还是小理想?”赵甲第呵呵道。
“小的。”王半斤果断道。
“不告诉你。”赵甲第奸诈道。
王半斤狠狠扭着赵甲第的脸颊。赵甲第怒道别扭了,你丫淑女点,胸部揩我油了。王半斤重重敲了一下赵甲第板栗,终于放过他。
“八两啊,上海这地方咱家那位老佛爷就不待见,我以前没啥感觉,现在觉得吧特火眼金睛,你可千万要给姐守身如玉呀。要有一切不如姐倾国倾城的女人都不正眼看一下的决心,要有一切不如姐黑丝美腿的妞都拒之千里的觉悟,要有一切不如姐可爱迷人的小娘皮都报以白眼的毅力。”王半斤重操旧业,开始念叨赵八两。
“满大街比你风骚的美女,你来上海找自卑啊。”赵甲第笑道。
“小鸡-鸡欠弹不是?信不信姐把你的小鸟弹成大鸟?!”王半斤勃然大怒,身躯扭动,似乎就要空出一只手去蹂躏赵甲第某个部位。
“王半斤,你丫有点正经,算我求你了,行不行?”赵甲第崩溃道。
“行。”
王半斤思考了一下,“你先喊三遍王半斤是宇宙第一超级无敌拉轰至渣可爱大美女。”
“姐,木有咋过必要了吧?大半夜的,我怕鬼嚎,容易吓到别人。”赵甲第无奈道。
“不喊是吧,姐要使出弹指神通了哦。”王半斤气势汹汹道。
“我喊,你妹的。”
赵甲第认命了,喊了一遍王半斤是宇宙第一超级无敌可爱大美女。
“喂喂喂,你漏了拉轰至渣。”王半斤愤愤抗议道。
赵甲第那叫一个悲剧,重新完整喊了一遍。
远处缓缓开着车的韩道德,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捧腹大笑。
更远的田图婓也差不离,憨憨道:“原来还有比大少爷更厉害的角色啊。”
“还有两遍。”王半斤得意洋洋道。
“马拉隔壁的!”赵甲第终于扛不住爆了粗口,但还是乖乖再喊了两遍。
“八两乖,回头姐给你买糖吃呦。指不定姐一个高兴了,就把成打成打一堆一堆的小闺蜜打赏给你。”王半斤欢乐地拧着赵甲第脸颊,有点上瘾。
“有你的姿色不?”赵甲第没当真,几年前就听她说要介绍美眉给自己,现在都没个影,全空头支票。
“咋么可能!姐的水准,别人是望尘莫及的。”
“那不要。”赵甲第丝毫不拖泥带水。
“要不要听姐在海外为国争光的辉煌历史?”
“爱说不说。”
……
走着走着,一开始是王半斤讲,赵甲第听,后来换成赵甲第说,她听。等赵甲第口干舌燥,猛然发现王半斤竟然很不讲义气地睡着了。
赵甲第却没有停下脚步。
8岁那年,一个爱哭鼻子胆小怯弱的孩子被父亲丢到陌生地方读书,被人嘲笑了欺负了逃学了,是一个女孩背着他返回学校,然后蹲坐在教室走廊上,托着腮帮发呆,往往一蹲就是一天。14岁那年,和死党不知死活地与痞子玩英雄气概,挨了两刀片,是她红着眼睛咬牙背着他去医院。这个胆子其实没那么大的女孩,在被经历常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绑架时,不哭不闹,只是倔强说只要放了八两,我是处女,随你们玩。两头畜生恶从胆边生,狞笑着走向她,结果被突然疯魔了的小男孩先捅伤一个,抓瞎了一个,一个等于被活活咬死,在那个曹妃甸废旧工厂里,一切比稚嫩拳头更有伤害的东西,都被失去理智的孩子拽在手里,捅进绑匪身体,手臂折了,就用牙齿,最后,一身血腥的男孩爬着去用嘴咬开捆住姐姐手臂的绳子,因为那时候的他,实在不起眼,绑匪甚至不愿浪费时间精力去绑住他,最后,却是阴沟里翻船,黄凤图老爷子亲自出马,赶到工厂的时候,看到的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小男孩坐着,死死攥着一根带血的钢筋,目光呆滞,一个女孩紧紧抱着他,重复说着八两不怕。黄老爷子经历了一辈子大风大浪,那一刻,依然一阵汹涌的辛酸,轻轻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出工厂,不曾对谁说起这一幕,赵阎王问起,老人只是说了一句:你这个儿子,是檀不是杉。你不愿意培养,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