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肖天健带着一群气喘吁吁的家伙们拄着枪杆、刀杆停下脚步的时候,再扭头朝刘家庄望去,只见刘家庄早已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了。
“娘的,好险!这些个庄丁、佃户,为了刘扒皮居然这么卖命!”赵二驴这会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的如同一个破风箱一般,拄着一根长枪,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再看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也都是有一种恍如隔世一般的神色,一个个不是瘫倒在地便是趴在大车车帮上大口的喘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果真活着冲了出来这个事实,好一阵子都没有人接口说话,就这么呆呆的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之后,他们才从劫后余生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再看看这两车粮食、财物,大家这会儿又觉得值了,要是按照他们的想法,从地洞爬出来的话,那么恐怕这会儿,他们每个人能背半袋粮食就算是不错了,哪儿可能会足足搞出来两大车东西呀!
肖天健也累的气喘细细,但是比起其它人来说,他的情况要好得多,只是喘气有些粗罢了,真的要接着跑的话,他估计再跑一段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在体能上,这些人和他这个牛高马大的现代人基本上是没法相比的。
“掌盘子!小的真是服了你了!刚才您说要从正门冲出来的时候,小的真以为您是疯了,还以为这次咱们死定了!但是没成想咱们居然果真冲了出来,哈哈!”冯狗子倒是不累,刚才冲出来的时候,肖天健照顾他背上有伤,让他趴在头一辆大车上,让他无惊无险的便跟着跑了出来,这会儿的冯狗子爬下大车,带着一脸崇拜的对肖天健说道。
他这话也说出了所有人的心思,刚才没人不觉得肖天健疯了,可是现在,大家大部分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虽然折损了两个弟兄,但是绝大多数人却还是安然无恙的从庄子里面逃了出来,所以没人再敢对他心怀腹诽了。
肖天健这会儿借着火把的光线,清点了一下人数,他们进去的时候有十七个,而眼下却只剩下了十四个人,门楼上被弓箭射死了一个,庄门被庄丁捅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人不知所踪,但是估摸着这个人该是跑的慢了点,没有能和他们一起冲出来,下场不用多想,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这种事情肖天健也不在乎,眼下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干这个买卖想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关键的是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从刘家庄捞取了不少好处。
而这次他之所以要冒险从正门突围,其实也不是纯粹的贪心所致,在他们被堵在大院里面的时候,他便发现庄里面的人严重缺乏组织性,对方可以说一盘散沙,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给他们这么多时间准备,而且稍微受挫,便不敢上前,这便说明对方肯定是没有能做主的人带领,这便给他了机会。
而且他也看过了大宅门外的地形,大宅的大门正对庄子的大门,是一条直路,距离也不远,虽然对方庄丁、佃户不少,而且保家心切很是能打,但是他们基本上都集中在大门前面,而刘扒皮家养的那些黄牛,却让他灵机一动,想起了古时的火牛阵。
于是他这才想出了从正门突围的办法,虽然有些冒险,但是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这次的行动无疑是一场赌博,但是他却笑到了最后。
也幸好他有这么一手扔东西的绝活,要不然的话,今天他也可能就栽在这个刘家庄了,看来有一技之长,关键的时候确实可以救命呀!
就在他们回头观看刘家庄的大火的时候,一个黑影牵着马朝他们走了过来,有人立即警觉的抓起了刀对准了那个走过来的人喝问道:“是谁?”
“是我!是我!靳同!”黑暗中那个人赶紧摆着手大声的叫道。
众人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靳夫子在庄外顺着他们火把的光线找了过来,于是大家伙又都坐了下来。
靳同一看到肖天健他们,忽然间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他这大半夜独自一人呆在庄外,一直紧张的要死,胡思乱想了半晌,既有些后悔没有跟着一起进去,又有点感到庆幸,还有些对肖天健感激,但是他最担心是肖天健他们这伙人万一栽到刘家庄的话,他一个人以后该怎么办!
一直胡思乱想了半夜,他忽然间听到庄子里面大乱了起来,又等了好一阵,才看到庄子里面火起,不久便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到一群人赶着两辆大车,撒丫子从庄里面狂奔出来。
确定了出来这些人是肖天健一伙之后,靳同这才敢现身,去牵了那匹战马,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和肖天健他们汇合。
“掌盘子,咱们眼下去哪儿?总不能赶着这两辆大车,到处跑吧!依小的看,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脚,要是掌盘子信得过小的的话!小的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可供咱们躲一阵,离这里不远,但是很是隐秘,一般人不会去哪儿,绝对不会被官府发现!”众人稍事休息了一阵之后,冯狗子看着庄子里面大火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熄灭,于是便对肖天健说道。
肖天健回望了一下刘家庄,点点头道:“成!我们先去把咱们的东西放一下再说也好!”
于是一行人毫无异议的跟着冯狗子踏上了道路,因为这次的事情,大家对冯狗子的态度也有所改观,不再那么瞧不起这个痞子了。
第十四章落脚之地
冯狗子给他们找的这个地方确实不错,山大沟深,确实很适合藏匿,虽然离刘家庄不远,但是却很少有人进入到这一带,只是道路很不好走,气的赶车的大牛和虎子两个人嘟嘟囔囔,不得不让人力帮忙,才能继续在沟中前行,最后走到一条沟中的时候,车子便彻底不能再继续前行了。
而这个时候天光也已经大亮了起来,冯狗子指着前面道:“到了到了!就是这儿!这儿上面有个山洞,虽然不算大,但是容下咱们和这些东西还不成问题,我也是有一次被人追到这里,才发现的这个山洞,躲在这里,根本没人找的着咱们!”
顺着冯狗子指的方向,大家举目望去,但是却没有发现山洞的存在,于是有人又开始对冯狗子的话表示起了怀疑,骂骂咧咧的问山洞到底在什么地方。
“俺绝不会记错,去年俺来过这儿!从这儿上去,绕过前面这块大石头,就能看到山洞了。”冯狗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卸下这些东西,扛上去!”肖天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所有人吩咐道,他相信冯狗子的话不会有错,从这厮这次的表现,他看出冯狗子现在是铁了心要跟着他混下去了,要不然的话刘家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也不会轻易告诉自己。
众人于是纷纷从车上扛起了粮包,跟着冯狗子朝着上面爬去,果真绕过了横亘在沟口的这块巨石之后,便看到了一个山洞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山洞不算很大,但是容纳几十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这里偏僻无人不说,也比较避风,山洞里面也相对暖和一些,倒是个不错的藏身场所,肖天健对这里很是满意,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总算是有了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不用天天风餐露宿,在野外受冻了,而且这一带山大沟深,西面可以通往华亭县和平凉府,朝南可以到陈仓,向东便是凤翔府,虽然穷了点,但是过路的人不多,眼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伙人各个累的跟狗一般,忙活了半天才将两车东西卸到了山洞里面,靳同赶紧清点了一下,这次他们居然抢来了十几石粮食,每人一天一斤半,够他们吃一段时间了!还有几十两银子,刀枪兵器一堆,可算是收获颇丰了,比起他们前一阵子近一个月的忙活都要丰硕好多倍!
所有人此刻都觉得心满意足了,完全忘了这些东西可是他们用三条人命换来的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无情无义,像这样的事情,在陕西这片土地上,每天都在上演,有的人来了,有些人走了,看惯了死亡的人,早已经麻木了,也许他们不愿去想起来这件事,因为很可能不知哪天,他们也会如同那些死去的人一样,消失在这个人世,然后迅速的被人淡忘。
只有靳同自己还在惦记着这些没了的人,收拾完了山洞之后,找了几块石片,在上面刻画上了没有回来的这三个人的名字,摆在洞口外面的石头上,默默的跪下,对着权充牌位的这几个石片,很郑重的磕了几个头。
其他人默默的看着靳同做做这些事情,开始觉得这个靳夫子不是那么没用了,也许有一天,他们也如同这三个人一样没了的时候,好歹还有靳夫子来祭拜他们一下,只可惜没有纸钱可以烧给这些死鬼,这些人保不准去那边还要受穷。
肖天健看着靳夫子郑重其事的做这些事情,忽然站起来走到了靳夫子身边,也跟着一起跪下,默默的磕了几个头,并且把几个饼子摆在了每片代表着一个人的灵牌前面。
“弟兄们,你们带着饼上路吧!路上别饿着了!”肖天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其他的那些人看到肖天健这个举动之后,也都纷纷跟着站了起来,一个个的缓步走到肖天健身后,跟着跪下,一起对着这些石牌磕了俩头。
“兄弟好走……”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说道。
原本欢喜的气氛,随着这场祭拜,被顿时冲淡了许多。
肖天健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并不信鬼神之说,但是他并不抗拒这种形式,而且他也愿意这么做,因为他需要自己的这些手下团结在一起,而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才真正可能会凝聚在一起!
一行人在这里有吃有喝的休息了两天,这些人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状态,短时间之内,他们不用再为填饱肚子奔波了,也不会吃了上顿担心下顿在哪儿了,大家伙都有些松散了起来。
肖天健在一块石头上将他新得的那把腰刀磨砺的锋利一些,用一块干布擦去了上面残余的水痕,有用布条在刀柄上牢牢的缠了一层,可以避免挥舞的时候,因为手汗打滑丢了家伙,然后他走到一棵枯死的大树前,伸手拔下了钉在树上的那两柄短小的手斧,别在了后腰的腰带上。
大树的树干上布满了斧头的痕迹,大家伙早已习惯了看肖天健一有空闲,便掷飞斧的场面,而且他们很佩服肖天健这手绝活,因为没人可以像他一样,投掷东西这么准的,不管是用石头,还是斧头,肖天健基本上都能指哪儿打哪儿,几乎很少失手,只有个别的时候斧头击中目标,不是斧子刃钉在目标上罢了,即便如此,沉重的斧头砸到目标,也具有很大的杀伤力,所以斧子刃能不能砍到目标倒也不重要了,特别让他们佩服肖天健的是他的毅力,每天他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对这样的手艺勤练不辍,换作别人的话,恐怕没人能耐得住这样的枯燥。
可是肖天健自己却知道,这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保命的手艺了,凭借着这手绝活儿,他才得以在这个世上生存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