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女眷都在梅园看热闹。
不多时, 外面小丫鬟喜滋滋的过来通报了一声。四公子娶了五姑娘,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也捞到不少好处。
梅园的一等丫鬟两名, 下面的四名小丫鬟也会跟着五姑娘一道陪嫁到骁王府。
这从今往后, 她们家五姑娘可就是骁王妃了。
丫鬟道:“姑娘, 王爷已经带着迎亲的队伍登门了, 前院正放着炮竹呢。”
公孙月与萧氏面面相觑了一眼,皇帝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所赐的王府宅子离着定北侯府颇远, 起码两个时辰的距离。
就算赵慎是辰时出发,他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到了!
莫不是天不亮就往定北侯府赶了?
公孙月感叹了一声,嗓音悠长, 别有意味, “老四他这是半夜就起了?还是一宿没睡呢?”
萧氏同样感慨甚多,埋怨道:“当初世子爷去怀柔接亲, 都不曾这般早的, 我爹爹为了等他吃酒, 还将酒席往后推迟了半个时辰。”
赵淑婉素来直来直去, “老四这是有多等不及了?此前我也没瞧出来他是这般的性子。”
赵宁选择沉默以对, 不管她们说什么,她只是淡淡一笑。不过, 她四哥的确是来的太早了啊!
今日,赵慎所骑的是一匹雪白色鬃毛的良驹, 马背上铺着大红绒毯, 马头上挂了一朵硕大的红绸花。他则是一身玄端礼服,缁衪纁裳,里面是白绢单衣,露出的交领衬的脖颈挺拔修长,阳刚又精神。
赵慎的腰上垂挂着墨玉,那墨玉上的明黄色缨穗还是赵宁亲自做出来的,簇新的黑色祥云纹的皂靴一尘不染。
他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在众人注视之中,款步踏入府门,赵慎身后是大红炮竹纸屑,洋洋洒洒飘浮在他身后数丈开外。
他像从九天之上的仙境而来,从这一日起,双足便彻底踏入了这漫漫红尘。
“姑爷来了!姑爷来了!”守门小厮改了称呼,对着府内喧嚷道。
赵慎踏入侯门之际,对身后的人道:“赏!”
赵慎的随从忙开始打赏,主子心情甚好,走到哪里赏到哪里。
小九最是调皮,也不知道谁告诉他,今日若是对赵慎说几句好话,一定能得了大便宜,他吧嗒吧嗒了几下乌溜溜的大眼,学着兄长们的话,道:“恭喜狮哥,贺喜狮哥。”
赵慎低垂眼眸,浅浅笑了笑,此刻看着捣乱鬼,他也不觉着烦了,反而俯身将小九抱在怀里颠了两下,继续对身后的人道:“赏!”
见主子这般高兴,随从还能说什么呢?几人提着银袋子,一路紧跟其后。
赵慎本就生的俊美,今日更是神采奕奕,他深若古井的眸子里仿佛坠入了千万星辰,这一天的赵慎罕见的以笑脸迎人。
赵慎来的太早,以至于赵家这边都还没有开席。
不过,反正都是自己人,赵夔与赵翼也不会担心怠慢了他。
几人先去给赵老太君请安,赵老太君原先就觉着赵慎相貌过人,今日一看更是俊逸无双,与小五很是般配。赵老太君早就赵慎当做自家孙儿了,今日不亚于两桩大喜事,“好,好啊,老四,小五就交给你了,你不可欺她,可听见了?”
赵慎点头,“孙儿定不负祖母厚望。”
他还是称自己为赵老太君的孙子。而不是以如今的骁王的身份拜见老太君。
赵老太君内心感慨,赵贵妃是她的亲生女儿,辰王是她嫡亲的外孙,可这连筋带骨的血缘怎么还不及一个养在赵府的孩子?
赵夔就是个喜欢搞事的人,今日赵慎与赵宁大婚,他也穿得尤为气派,从头到脚都是簇新的衣裳,笑道:“祖母放心,老四觊觎咱们小五已久了,量他也不敢多小五不好。”
赵翼斜睨了赵夔一眼,敢情.....大哥也早就看出来了啊!
定北侯刚从上房走了过来,如今赵家出了一个王爷,朝中不少观望的大臣又开始蠢蠢欲动,此番来参加婚宴的人数远比前一阵子要多。
这些人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登门赵家吃酒席!
赵家这几年也不知怎的,酒席不断,好事连连,听说侯夫人又怀上了孩子,这过不了多久,这赵家又要办酒馈了。
现如今,朝中大臣见着赵凌时,除却浓烈的艳羡与憎恨之外,隐隐还透着崇拜之意。
有些老臣还记得当年有人断言过,所谓三岁看到老,赵凌此子定会是赵家的祸害,没成想他非但没有祸害了赵家,还替皇帝上了二十年的儿子!
即便赵家功高过主,一时之间也不会覆灭。
赵凌此人......太过狡诈!或许这就是他谋划了整整二十年的阴谋!
有人窃窃私语,“本官上回亲耳听见骁王唤赵侯爷为父亲,侯爷竟然还应下了,这.....他难道还想与皇上平起平坐了不成?!”
“嘘,这话不可言明,赵凌实在是深不可测,你我日后必当留意,切不可得罪了他。”
“让继女嫁给养子,他赵凌倒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赵凌无视众同僚的目光,他认为,这些人肯定是嫉妒他。
赵凌左手抱着小七,右手抱着小八,去了前院迎接贵客。
太子,辰王,辽王与几位年纪稍大的皇子也前来道贺,定北侯府一时间当真是蓬荜生辉,门庭荣耀。
赵夔等人闻讯赶来前院。
在路上时,赵翼道了一句,“大哥,老四,辰王与辽王尚且容易对付,倒是太子此人绝非寻常人物。若非上次太子将我侯府安排在东宫的探子尽数灭口,我还真没有料到。”
赵夔点头,同意赵翼的说法。
如今,说的毫不夸张,赵夔的整个一颗心都在赵慎身上。
按着眼下的形势下去,皇帝能拖上两年就算是命大了,届时不管是太子登基,还是辰王得势,都不是赵夔想看到的。
就算赵慎自己不愿意去争,赵夔也会推着他上前。
被赵夔与赵翼夹在中间,赵慎的好心情依然没有被破坏,他不喜与人太过靠近,但今日似乎没人能影响到他,即便是太子等人也没有那般大的影响力。
赵夔道:“是啊,太子不可不防。”
赵慎大步很大,这个时节,身上也只是穿了吉服,行动时身后带风,他道:“嗯,我知。”
赵慎一向面不露色,今日眉目之间的欢喜却无法掩饰。
离着开席还有半个时辰,太子等人被领到了侯府的园中稍坐。
上回太子搅乱了赵翼的大婚之夜,赵翼自是嫉恨至今,此番仅与几位皇子言谈,对太子的冷意十分明显。
太子曾求娶过赵宁,而辽王朱明耀也有过同样的心思。这些事,在场诸人都是知情的。
而如今,娶赵宁的人却是赵慎,如此就显得气氛尴尬了。
赵宁原本只是侯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继女,她寻常外出,或是参加宫宴,都不曾大声说过话,但似乎在短短半年之内,她就成了京城众贵女所熟知的一个人。
辰王刚丧妻不久,按理说他不宜出现在今日这种场合,但事实上,温家灭门后,温玉的名字早就从皇家族谱上划除,温玉等同于从未嫁过他。
“六弟酒量精湛,今日是你大喜之意,一会我可得好好与你喝上几杯。”辰王笑道。
朱浩天可能不太喜欢辰王,反正赵慎对所有人都是爱理不理,未及赵慎开口,朱浩天抢言道:“骁王是来接亲的,如何能喝多?辰王,你如今也才做鳏夫,怎的还抢着喝喜酒?”
温玉的死被人掩盖的消声匿迹,仿佛她这人都不曾出现过。
闻此言,辰王脸色突然煞白。
虽说朱明耀与辰王一同长大,但这一次却不想帮衬他挽回面子。
即便温家覆灭,赵贵妃与辰王的做法也太狠绝了!
听说温玉死前才刚有孕两月,辰王连自己的亲骨血都能不顾,他眼中还能有谁?
朱明耀心情欠佳,他脑中还记得赵宁懵懂纯澈的模样,那个小女子今日就要嫁人了,他日后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