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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律&城破&太后(2 / 2)

一人嗳了一声:“装成百姓便是,他还能屠城不成?四老爷,走吧!”

窦春生心里十分不愿,他觉着还没打呢,怎能怂?那不是同他大哥一样么?然孔彰此番有备而来,雁州城内的守军又不曾见过如此密集的火.药与攻城,战意早就动摇。算来窦家正经打过大仗的,唯有窦向东父子。连管平波都尚在摸索,小一辈的且没历练出来呢。

众人劝说下,窦春生只得跨上马,寻了个小门,疾驰而去。谁料才出门外,一行骑兵如疾风般撵了过来!窦春生耳边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吼声:“跑!”

条件反射的一拉缰绳,朝反方向飞奔逃命。南边的矮脚马,怎比得上西域的汗血宝马。追逐窦春生的,恰是孔彰从阿速卫带来的旧部。非骑兵对决,他们必不全身甲胄,轻便无比。远远瞧见有人从小门出来,料定是要紧人物,二话不说,催马急追。草原的汉子最擅打猎,窦春生等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被追的慌不择路,好似受惊的黄羊。几个把窦春生劝出来一并逃命的,险些悔断了肠子,此刻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玩命的狂奔。

十来个骑兵围着窦春生一行来回跑动,把他们逼的缩成了一团,彼此阻碍的更无法逃脱,像极了落入猎人魔掌的猎物。一支箭羽搭上了弓,咻的一声,窦春生后背一凉,就失去了知觉。

“四老爷!!!”

一艘小船顺着奔腾的江水,直扑潭州而来。潭州城外还在打,小船喊着话,挨上了窦家的大船。利落的爬上窦向东的主船,几个人扑倒在窦向东跟前,嚎啕大哭:“老太爷,我们四老爷……四老爷没了!”

窦向东腾的站起,一个摇晃:“你说什么?”

几人悲痛欲绝,好半晌才抽噎着道:“他们杀了四老爷,把四老爷的人头……挂在了墙上!”

窦向东才听明白:“雁州城破了?”

几人纷纷点头。窦向东气的脸色发青,窦家下一代里,唯窦春生最为优秀,这是天要绝他窦家么?他好容易狠下心来,把窦朝峰视为继承人,窦春生就命丧黄泉。他连个孩子都不曾留下,二房竟是血脉断绝!

窦向东眼前阵阵发黑,心中却是阵阵发狠。咬牙切齿的道:“给我打下潭州,杀了那姓李的,一样挂上墙头,叫姓孔的好生看看我窦家的厉害!”

匪类本就最讲义气,惊闻窦春生死讯,窦家水手登时炸了!管平波眼神一凝:“集合!预备出击!”

李恩会莫名其妙的看着瞬间变得疯狂的窦家军,他倒不怕,问题是军户们登时就怂了!不管李恩会如何威逼利诱,斗志一旦失去,便再难找回。本就守的异常艰辛的潭州城,不出意外的出现了缺口。

朝廷军霎时溃散,在城中乱窜,见什么抢什么,拿着就四散逃逸。亲兵护卫着李恩会,往城外撤退。朝廷军崩溃起来,丑态毕露。潭州城的百姓们闻得窦家归来,竟是泪流满面。苍梧民风本就彪悍,好些男丁拿着菜刀,对着朝廷军一顿乱砍。砍死了就扒他们的衣服,抢携带的财物。怒骂声、惨叫声、嘶鸣声、哭声、叫声、锅碗瓢盆乒呤哐啷的打砸声混成了一团。潭州城内顿时陷入了极端的混乱。

管平波带领着虎贲军杀了进来,专挑骑着马的骑兵去堵,以练战兵的心理素质。骑兵们反倒被虎贲军吓的嗷嗷怪叫。一群弱旅,绝佳的锻炼机会!管平波冷静的指挥着战兵,飞快的歼灭着一小股一小股的骑兵。不一时,她身边就被打空。索性领着几个人,爬上屋顶,搜寻着哪处还有怪能让她打。

没遇着管平波的就好上许多。对上百姓,朝廷军有天然的心理优势,兵器盔甲也更好,倒不曾吃什么亏,只把道路堵了个翘死,李恩会骑着马,怎生也冲不出去。方坚心中发苦,他带着个孩子,还是个绝色,这可往哪处逃!?拿锅底灰把方墨抹了一脸,拉着儿子混进了人群中,也企图逃出城去。半途遇见李恩会,立刻扒着李恩会死也不肯撒手。

李恩会牛高马大、其丑无比又一身煞气,哪个不长眼的敢随便惹他?横刀立马之势,杀进来的窦家军都恨不能绕道而走。李恩会自嘲一笑:“我也就这点用了,走!”

方坚心中悲苦,怎么就叫抄了后路呢?窦家不是丢城丢的那么利落么?

二人拐了道弯,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入耳膜。顺着声音望去,方坚见到一短发女子,站在屋顶上,笑盈盈的看着他们。李恩会脸色一变,那女子笑的更欢了,扬手打了个招呼道:“哟!便宜妹夫,你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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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太后

巷道两头忽然涌现出了手执盾牌的、身着奇怪衣裳的短发士兵。李恩会抽出长刀,全神戒备。

管平波在屋顶上道:“李将军,投降吧。投降不杀哦。”

李恩会眼中冒火:“早知有今日,当日该杀了你!”

管平波毫无节操的丢出美人计,柔声道:“我家妹子等着你呢,你果真不降么?”

李恩会冷笑:“我岂是那等弃主将不顾的小人!”

“但是你现在被围了,不投降就是个死。”管平波叹道,“你可知你家的孔驸马,把我四弟杀了,我公公恨不能把你剁了气一气孔驸马。幸而是我先发现的你,也幸而我在家中有几分薄面,可保你一命。你就别做无谓的抵抗了吧。”

擒贼先擒王!李恩会猛的出手,一把匕首直袭管平波而去!管平波一个翻身躲过,索性几下跳下屋顶,躲入了鸳鸯阵中!

虎贲军北矿营第一局百总周文耀在管平波耳边道:“开始么?”

管平波点点头:“束手就擒的孬种我还不要了,动手!”话毕,管平波打了个手势,身边的旗手立刻举起旗杆,打起了旗语。战场嘈杂,靠扯嗓子指挥是不现实的。李恩会看着旗帜复杂的动作,脸色变了又变。各处旗语自是不同,但不妨碍他判断出管平波使用的乃完备的指挥体系。

很快,战鼓响起。配合着旗帜,节奏鲜明。举着盾牌的战兵快速挺进,李恩会提起缰绳,大喝一声:“冲过去!”

几个骑兵深知对步兵,只消冲散了便好。方坚眼前一黑,骑兵跑了,他怎么办?可形式由不得他,骑兵自家逃命都来不及,玩命的催马向前。

虎贲军的盾牌唰的摆出阵型,后面的战兵一个抵着一个的后背,瞬间组成人墙。也不知哪里来的哱罗,猛的齐声乱拍,尖锐的声音刺激的马匹焦躁不已。骑兵催促着马匹,恨不得替马跑起来。然步兵怕马冲,寻常战马胆子却也不大。后世专有人做过实验,步兵巍然不动,是足以吓到寻常马匹的。很明显除了李恩会与几个亲兵所骑的宝马,余者都不足为惧,杀起来亦不令人心疼。

混乱的哱罗声中,鼓声始终清晰。虎贲军一步一步的向前,只把那快控制不住马匹的朝廷军气的半死。好容易在狭窄的巷道中调整好了,冲向了虎贲军。马匹的速度快不起来,但冲力仍然让盾牌手闷哼一声,险些摔倒。后头的战友替他稳住身形,盾牌手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刀砍向马腿。

朝廷军从未见过如此悍勇的叛军,皆傻了。马蹄鲜血飞溅,剧痛之下,马匹接连到地,运气不够好的骑兵顷刻间摔断脖子,当场殒命!

活着的骑兵如没头苍蝇般乱窜,盾牌的间隙射出根根箭羽,转眼间骑兵一片死伤。还立在马上的,只剩李恩会与几个亲兵。

李恩会心中惊涛骇浪,苍梧郡的叛军,已到了连骑兵冲阵都不怕的地步了么?这样的叛军,朝廷怎可能是对手!他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孔彰在哪里?还活着么?窦家守军的爽快撤离,只是一场计谋么?

李恩会那匹宝马看着就与众不同,管平波不舍得砍马腿,只好对峙。哱罗声停下,李恩会忙安抚着坐骑。管平波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李将军,你曾送药救过我一命,我不想杀你,下马投降吧。”

李恩会拿着长刀,抿嘴不言。

管平波继续劝道:“我一生最敬佩猛将,保证不动你分毫,亦不动孔驸马分毫。朝廷失德,亡国乃早晚的事。你们兄弟又没有受过朝廷恩惠,反而多有羞辱。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不敬你,你又何必谈忠?何况他唐家的天下,难道不是打来的?他唐家难道又不是叛军?为了那横征暴敛的破朝廷丢了性命,连我都替你不值!”

李恩会冷笑道:“你有种出来说话。”

管平波轻笑出声:“我一个女人哪来的种?”

方坚在后头急的要哭了,心里不住的祈求,别投降,别投降,杀出去!不然他们父子可都完了!

管平波看了看日头,森然道:“李将军,我没那多闲工夫跟你歪缠。要么你投降,我舍下颜面保你一命。要么杀了你,去跟公爹邀功。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你自己考虑。”

方坚脸色煞白,三两步跑到李恩会跟前,低声问:“怎么办?”

李恩会余光不停的扫视着周围,试图找出个空档,可以突击。突然,几把飞刀从天而降,亲兵眼疾手快的挥刀打掉,气的破口大骂:“不是说好的半柱香吗?你们怎地说话不算话!”

然而高处的飞刀不要钱似的落,方坚吓的把儿子死死搂在怀中,生怕被误伤。众人应接不暇,哪知轻巧的飞刀中间,夹了个硕大的铁球,李恩会一时不防备,手臂重重的挨了一下。亲兵大喊:“将军!”

剧痛袭来,李恩会知道大势已去,他对朝廷本无感情,又无家眷,倒也犯不着如何坚持。知道管平波的耐心即将告罄,撑着气道:“孔将军在何处?”

管平波笑骗人道:“我家呀。不然我抓你作甚?”

李恩会咬牙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管平波道:“我连你都不舍得杀,更何况他?行了,下马吧。”

李恩会只得下马,方坚在一旁,强忍着恐惧,不住的在儿子耳边颤声道:“腿捡粗的抱,遇事别慌,别反抗。”说着,眼中渗出泪来,“乖一点,他们不会杀你的。记住了么?”

方墨轻轻道:“生不如死,又何苦?”

方坚低声喝道:“放屁,好死不如赖活着。不许死!明白?”

奇装异服的战兵迅速围拢过来,把李恩会几个绑了个严严实实,只余受伤的左手无力的垂着。几个穿着奇怪白衣裳的背着箱子冲到跟前,二话不说,用匕首割开他的衣料,拿出夹板开始正骨。

李恩会怔怔的看着终于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管平波,不由问道:“你专来抓我的!?”

管平波笑道:“潭州城那般大,我哪能专盯着你?痛不痛?”

“废话!”

管平波道:“忍忍吧。”将领么,总是要颜面的,不打伤了他,给个台阶,他定是死扛了。管平波还想抓孔彰,能不产生仇恨值是最好的。

看着军医帮李恩会上好夹板,管平波又看向不远处的方坚父子。她不认得,慢慢的走过去,柔声问道:“你们左近的百姓么?家住哪里?我送你们回家。”

方坚不敢开口,他一口官话,张嘴就露陷。

管平波又看旁边的孩子,满脸的锅底灰,而后毫不留情的对方坚放了个嘲讽:“灰遮不住五官,反倒更引人注目,你是蠢的吧?”

方坚:“……”

李恩会开口了:“那是方大人和他的孩子,我们随你处置,还请你放孩子一条生路。”

管平波问道:“不像武将啊,文官?”

李恩会点头:“督战官。”

管平波唔了一声,没空处理方坚,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一并绑了,带回飞水。孩子看着不大,你们仔细些,别惊着他。”

“是!”

抓着了李恩会,算意外之喜。管平波对城中的溃逃的朝廷军也没了兴趣,在李恩会身上花的时间太多,八成已经没她什么事了。她带人进来表面上是为了帮窦向东,实际只是为了练练兵。一行人走出巷子,外头却是一片狼藉,比她打进来的时候更乱。无奈的对李恩会道:“你说你们是什么破军纪!”

李恩会心中不服,他们的军纪已经够好的了!

管平波叹息一声,唤了方才救治李恩会的军医道:“吹哨,集合。你们顺着街道,一一救助。”又对第一司把总沈飞龙道,“你与第二司跟着军医去帮扶百姓,若有女眷孩童,邻里宗族无力养活的,一并带回营中吧,横竖我那小学也开张了,不差那点子。三四司跟着我,一同回营。”

听得此话,才被抓住的李恩会等人彻底震惊了。管平波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当谁都跟你们一样。”

又走了一段,一人策马奔来,在管平波跟前停下行礼道:“太太,老太爷有请。”

管平波应了一声,依旧带队把李恩会等扔回虎贲军的营地,才施施然的寻到了窦向东。

窦向东脸上有一处血迹,胡子头发乱蓬蓬的,见了管平波,指了指身旁的凳子道:“坐。”

管平波顺从的坐了。

窦向东看向管平波道:“你想要李恩会?”

管平波道:“杀了可惜。”

窦向东嗓音干涩的道:“才雁州盐井来报,你二叔昏死过去了。”

管平波没说话。她对窦家感情有限,很同情窦朝峰,但不会把李恩会让出来给窦家发泄。她没有骑兵,抓到的每一个骑兵将领,都弥足珍贵。

窦向东却是落下泪来,沙哑的道:“平波,你能否对阿爷说句实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对付窦向东,管平波心里早有无数预案,看着窦向东的憔悴,知道他想听什么。窦春生死了,继承权重新回落到大房一脉,即便窦朝峰暂代,终究是没了血脉。窦向东三个废物儿子,哪一个都不服众。而此回与朝廷一战,她注定是窦家下一代中最夺目的那个。于是缓缓开口,吐出了窦向东最期盼听到的三个字:“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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