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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规整&稽查(2 / 2)

谭元洲道:“奶奶才下了禁盐令,我们得过了春天安排了此地春耕事宜才搬。那下剩的一百人都调来吧,正缺人使呢。还有,我把阵亡兄弟的名单告诉你,我们如今不好离了此地,你得替我们抚恤他们的家人。”

张和泰应了,又问:“奶奶可好?我想去拜见,不知方便不方便?”

谭元洲把人领进营中,李玉娇就拿着个本子出来道:“张大哥好!”

张和泰认得李玉娇,见她脸上有道疤,关切的问道:“你受伤了?”

李玉娇笑笑:“差点叫土匪砍死,幸而命大,没死没残的,比他们好多了。”又利落的问,“你们带来的东西,可有造册?我好登记入库的。”

李玉娇的文化课是打一开始就是学的最好的那个,管平波与陆观颐都被孩子绊住,后勤事务便交接到了她手上。此刻管平波与陆观颐都在休息,自然由她来清点入库。张和泰忙唤王洪与之交接,元宵又赶了来道:“我已吩咐厨房煮饭,今日的盐已煮好,几口大锅正巧用来烧热水,张大哥且带着人洗漱休息。过会子我们把铺盖收拾出来,你们暂且在阁楼上委屈委屈,有事明日再说吧。”

张和泰笑道:“元宵妹妹也长大了,会理事了。我问你一声,奶奶方便见人么?”

“奶奶睡了,明日再见吧。”元宵笑道,“我们营里,卫生讲究第一。你带的人脏兮兮的,且得先收拾妥当了。”

张和泰仔细打量了在营中穿梭的人,每一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留着差不多的短发,不由皱眉道:“你们的头发呢?”

元宵嗳了一声道:“那么老长,洗一回烤半天,烦死了的,就都剪了。”

张和泰:“……”

元宵又笑道:“张大哥先去洗漱,我去炒两个小菜,回头给你和谭大哥下酒。”

谭元洲笑骂:“营中禁酒,你坑我呢。”

元宵道:“陆知事吩咐了,今夜你代表奶奶给张大哥接风洗尘,许你吃点酒,只别吃醉了,误了明日的早训,必要挨罚。我可告诉你,奶奶方才睡了,你想她要一觉睡到明日早上,得多有精神?你们都紧着点吧!”

张和泰调侃道:“竟是这般严厉?半点都不通融的?”

哪知元宵认真点头:“军令如山,谁都不能违的。”说毕,与二人告辞,自往厨房里准备饭食了。

张和泰环视不大宽敞的老虎营,见李玉娇有条不紊的组织人抬东西入库;不远处杨欣拄着拐杖,立在院中,用官话指挥着一群孩子打扫阁楼,想是预备给新人居住;厨房外一群妇人,借着天光,飞快的切着菜蔬。整个营中,面对突然来临的百多号人,不消管平波出马,竟是忙而不乱。

跟着谭元洲去到浴室,一间不大不小的木屋,里头铺了一层结实的竹制地板。地板间有缝隙,想是为了排水。石竹气候湿润,植物涨势喜人。最大的毛竹根部,直径可达二十公分,横切下来便是个桶。再往上一点,横切下来则是盆。浴室里的墙角,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竹桶。竹桶上方是层架,也是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放着牙杯牙刷的竹盆。令人发指的是,牙刷全朝着一个方向。往上,是个放杂物的架子,上头放了几个小盒子,不知装了什么。再往上则是两根竹竿平行,两块毛巾为一组,挂了一排。毛巾材质长短不同,算是张和泰看到的最参差不齐的物事了。

傻愣愣的立在浴室里,谭元洲从中拿了个桶出来道:“你用我的吧。”

张和泰:“……”

洗完澡,谭元洲递了把篦子道:“篦一下虱子,奶奶最见不得那个,看见了能冲人发飙。”

张和泰再次:“……”

梳洗完毕,张和泰又跟着谭元洲回房。营中屋舍不多,谭元洲作为副官,倒是在主楼的东边捞着一间小屋。堂屋做了放武器的库房,另一边原是元宵姐妹的住所,后因张四妹等人战死,下剩的三个女孩全叫管平波挪到主楼的东间,此地便空了下来。不过添了这么许多人,是空不了多久了。

堂屋是泥巴的地面,因此进屋就得脱鞋。踩进谭元洲的屋内,刷了桐油的地板亮的发光。角落一张小竹床,被褥整齐的跟纸做的一般。屋子正中有个小桌子,矮矮的,可直接坐在地上,省了凳子。窗户内侧糊了纱窗,再回头看门口,帘子里侧亦有纱窗门。看着便知夏日能阻蚊虫,可睡个好觉。张和泰认识谭元洲好有十年了,往日一个屋里睡觉,他的铺盖跟狗窝也没差,怎么几月不见,整个人都变了?不由问道:“你……这是讨老婆了?”

“我自己收拾的。”谭元洲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道:“军营,本就该如此。”

张和泰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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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稽查

清晨,尖锐的竹哨在营中响起。张和泰从梦中惊醒,火把的光亮从窗外照入屋内,借着一点点微弱的光,张和泰看着谭元洲飞快的穿衣服。他们新式的短打都是木扣子,比绳子快上许多。穿衣毕,又整理头发。谭元洲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也把头发剪了算了!”

话音刚落,迎来了第二轮竹哨。谭元洲火速跳出房门,穿上草鞋。张和泰只觉窗前人影一闪,屋里就再没了动静,取而代之的是外面传来的嘈杂。

张和泰此行带着窦向东的满肚子疑问,忙跟着起床,穿衣穿鞋,速度却远逊于谭元洲。本来制式军装就比又是打结子又是系腰带的短打要快,石茂勋还首创了套头穿衣法,即晚上脱衣时把扣子扣的只剩最上头两颗,早起往头上一套,只消扣两颗扣子。草鞋也是一个道理,睡前先做准备,鞋带处做个活套,早起穿上,一拉就好。待张和泰不慌不忙的穿衣穿鞋梳头毕,老虎营已经开始晨跑了。

走出房屋,远远看见一块平地,四周插满了火把。二十来个人绕着插火把的杆子跑,还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杆子内圈跑。一瘸一拐的,不是陆观颐是哪个?再走进一点,突然队伍齐声大喊:“一二三四!”

张和泰唬了一跳,被吵起来的王洪在一旁笑道:“奶奶练兵还是这么着。”

张和泰道:“上回也没见这么个喊法啊!”

王洪曾跟老虎营一个院里生活过,略知一二,便解释道:“那时在城中,怕打搅了百姓休息,稍有克制。如今在山谷内,左近无人,便放开了。原先他们在云寨外的山谷,也是惯常大喊大叫的。”

张和泰揉揉额角道:“你昨夜睡的习惯?”

王洪苦着脸道:“睡的倒是舒服,就是听韦兄弟说了一回老虎营的规矩,琐碎的我差点一宿没睡着!”

张和泰已见识过了,同情的看了要留在此地的王洪一眼,道:“入乡随俗吧……”

王洪深深叹口气:“新招募的人,可不是我们家的老人。如此苛责,只怕他们不惯,到时弹压不住,可怎么好?”

张和泰虽对管平波的规矩不以为然,却是冷笑道:“不惯就滚,且看他们能不能找到吃饱饭的活计。漫说只是讲究了些,便是累死在此地,他们又敢有什么怨言?三七开的田且轮不上他们租!奶奶一人在此地打下这份家业不容易,老太爷看重的紧,你须得助奶奶弹压住他们,休闹出故事来。”

王洪道:“哪里还用我弹压,昨日哪个不叫那多土匪头颅吓着?再说还有谭大哥呢。我就想着将来愁,昨天晚上你是不知道,紫鹃姑娘一脸嫌弃的看着我们的被褥,叫今日全体拆被褥,还说要喊个人去请个弹棉花的,把棉絮重新弹过,省的有虱子。”

张和泰笑道:“我昨日听谭兄弟说了,道是奶奶讨厌虱子。”

王洪深深叹了口气,觉得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围观群众当然不止张和泰与王洪,这般动静,那一百新人皆被吵醒。他们暂时住在各屋的阁楼上,此刻都下来看热闹,把武场围的个严严实实。瞧着老虎营的人一个个精神抖擞,跑了一圈又一圈,里头还夹着女眷,都觉得稀奇。

跑完圈,又开始走奇怪的步伐。待到天光微亮,这帮人才散伙。散伙也不乱,而是排着队往浴室方向走。不一时,就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搭着毛巾拿着牙刷,齐刷刷的蹲在浴室门口的沟前刷牙。洗漱完毕,营寨的厨房飘出了饭香。

但老虎营的人并不靠近厨房,而是往另一头去。不知哪个唱起了歌,紧接着大伙儿都跟着唱。间或夹杂着互相喊名字的声音。天越来越亮,张和泰等人也看的越来越清楚,只见营寨另一头,冒出股股青烟,不知在做甚。

谭元洲笑呵呵的走到张和泰跟前,问:“你们站着不动,不冷么?”

王洪忙问:“早起是练兵我知道,现做什么呢?”

谭元洲道:“煮盐。”

张和泰道:“煮盐可是个苦差事。”

谭元洲笑道:“不是雁州那般大盐井,一日统共也打不出多少卤水。奶奶做了雁州那种绞盘,他们干的轻巧着呢。齐心协力把柴禾备好,中途只需加柴搅拌,妇孺都可干了。奶奶说,才晨训了就吃饭,对胃不好,索性拿煮盐缓口气。过会子排队吃饭,再歇一阵,我就要教他们刀法,你再同奶奶说话吧。”说着又嘱咐了一句,“早先定了规矩,在此地都是叫营长的。张大哥横竖要回去的不算,王洪你可别叫错了。”

张和泰对着谭元洲的胸口捶了一记,笑道:“看把你高兴的,不就是早起练个兵,也能练的你眉开眼笑。”

谭元洲哪里是因为练兵?他是今日早起看到带队的是管平波,比吃了一壶太上老君的仙丹都觉得舒坦。要知道管平波被孩子折磨的,已是许久无力练兵了。今日不独他,老虎营里谁不高兴?听那帮小子扯着嗓子乱吼就知道,全都要疯了。

“吃饭啦——”一声甜美的呼喊在营中穿过。半开放的厨房几口大锅齐齐掀开锅盖。老虎营纷纷从盐井往回跑。到了厨房跟前,排队往架子上拿碗,又排队喝粥。经过去年与货郎的交易,他们总算能用上正经的竹碗,而不是随便切一截竹竿当容器了。新来的人自然也都有碗,此时出门的人,铺盖锅碗都随身携带。听见喊吃饭,都觉得腹中饥饿。也拿着碗,涌去锅前。

李玉娇断喝一声:“排队!”

新来的人茫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往后退,自然就形成不了队伍。李玉娇又是女眷,连喊几声,汉子们都不肯搭理。李玉娇从后头开始拽,试图让他们排成一列。一个汉子笑道:“小妹子,何必这么凶?当心嫁不出去。”

李玉娇板着脸道:“再说一次,排!队!”

那汉子调笑道:“我不排怎样?你可是要恼的哭?”一群人登时哄笑出声。

李玉娇依旧板着脸,把方才那汉子往后拖。都是些穷苦汉子,统共不曾靠近过几个女人,此刻见了李玉娇,就似苍蝇找到了屎,浑身都躁动起来。伸手欲摸李玉娇的脸,被灵巧躲过。众人又是一阵笑。

韦高义眉头一皱,把自己的粥碗递给边上的陈大义,就要去帮李玉娇维持秩序。

才穿过人群,就见李玉娇突然一个进步,闪身下潜。韦高义在心里默默给不怕死的新人点了个蜡。果然,下一刻李玉娇的双手就抱住汉子的左腿,顶住他的髋部,将他的左腿向上一拉,同时自己的身体向右转体侧步,左拳猛向下顶其大腿,那汉子登时就被掀翻在地。正欲翻身反击,李玉娇的左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撞上了他的裆部。

“啊啊啊啊!”嘴贱且手贱的汉子登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新人们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好痛!

这便是管平波的擒拿术中,女孩子们学的最好的“抱腿撞裆”。李玉娇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排队。”

众人一个激灵,忙不迭的学着隔壁排出队列来,是谦逊也有了,礼让也有了。众人的余光瞥见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位,都一阵后怕。苍梧郡盛产悍妇,动辄撒泼打滚哭爹骂娘,众人习以为常。然而他们没料到李玉娇连声音都没高一寸,直接出手把人干翻,末了她还是不悲不喜,毫无情绪,这哪里像个女人?分明就是个怪物!

李玉娇冷笑一声,道:“我是稽查队长李玉娇,回头他们训练的时候,你们都到礼堂来听我宣讲军规。倘或有犯者,就不是方才轻描淡写的一下了。”

尼玛!这还轻描淡写?差点被打的断子绝孙好么!

杨文石对着一群外乡人,毫无同情心,用官话幸灾乐祸的道:“你们知足吧,要是我们营长出手,呵呵……”

听到此言的老虎营,想起管平波揍人的力道,都觉得身体某处狠狠一抽。韦高义忍不住对着一群后辈沉痛的说:“给你们一个忠告,在本营,惹谁都不要惹女人。”

刚被恐吓过的新人纷纷点头。

看完一出好戏的张和泰低声叹道:“这帮女人是真不打算嫁了?”

谭元洲莫名其妙:“怎么说?”

张和泰牙酸的道:“太凶悍了吧?”

谭元洲道:“没有啊。我们老虎营的女孩子,很讲道理的。你不惹她,她们才不会打人。”

张和泰惊悚的看着谭元洲,喉咙似被捏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货原先哪怕去花楼,也只爱柔媚的江南女子的啊!

谭元洲看着张和泰的表情,懒的跟他细说自己心态变化,随口笑道:“横竖她们也打不过我。”

张和泰才松了口气,这位兄弟还没被土匪刺激的神志不清。以他们哥几个的身手,除了管平波那母老虎,是没可能有女人打的过。既是打不过,也就犯不着害怕了。

跟着大部队吃着早饭,就见紫鹃走来道:“张大哥吃好了没有?若是吃好了,奶奶请你去说话。”

张和泰忙把剩下的小半碗粥倒进嘴里,点点头道:“姑娘带路。”

紫鹃福身一礼:“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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