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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1 / 2)

李明达翻了翻名册, 发现里面所记载的名单大部分都是宫内的人, 也有少部分东宫的官员, 但品级都在六品以下。每个人的姓名后都有生辰八字, 及其目前所在的宫殿。名单的最后一位是田邯缮, 必然是前几日才写上去。

李明达记起田邯缮之前说过, 互相帮里面有人会巫蛊。她把名单给田邯缮和左青梅瞧, 他二人对宫人们比较熟悉,李明达就先让他们排查一下,这名单里所写的人中有谁可能会巫蛊。

齐飞下跪之后, 身体生硬地弯曲磕头,用很生冷地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说道:“拜见主事!”

磕完头之后,跪着的齐飞就双目平视着前方李明达所在的桌案方向。他此刻只是微微颔首, 不能算作低头, 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眉目,一张脸呆板的没有任何表情。

狄仁杰还是头一次看到普通出身的人, 在公堂之上有如此冷漠从容的态度, 好像世俗一切都无法打扰到他一般。

“你叫什么, 哪里人?”

“晋州人士, 齐飞。”

“可知我们缉拿你所为何事?”李明达又问。

齐飞看了眼堂上的李明达, 冷笑了下,“公主又何必明知顾问。”

“你知道是贵主, 还不好生叩拜,回答问话。”田邯缮呵斥道。

齐飞扯起嘴角, 乖乖地又一次磕头, 然后才抬头作答:“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问一些更有用的问题。哪里人,叫什么,什么出身,只怕用不着我回答,你们早查个底儿掉。不过你们要是这么想听信我亲自口所说,我说我叫嬴政,你们信么!”

“放肆!”田邯缮气得大吼一声,他立刻赤红着脸请示李明达,要狠狠掌嘴惩治齐飞藐视公堂之罪。

李明达微点头示意,然后眼看着田邯缮去打了齐飞的嘴巴,静静观察齐飞的反应。他挨打的时候,头都不动一下,丝毫没有闪躲之意,整个人就像一尊石雕。不过也并非没有反应,随着田邯缮每对他掌嘴一下,他眼中狠意就加深一层。

“这么打下去,我看没什么大用。”

房遗直在旁用只能让李明达听到的声音说道。

李明达让田邯缮住手了,然后再问齐飞和石红玉之间的关系。

齐飞没有说话。

李明达又问他谋夺金矿地图的目的。

齐飞还是没有说话。

李明达想起房遗爱曾和他说过,齐飞在和他吃酒的时候,曾数次表露过他的抱负,有关于发展互相帮助名扬天下的抱负。

李明达觉得这应该就是这个‘接头人齐飞’软肋所在。李明达故意顿了会儿,沉默看着齐飞,让齐飞一度以为他们没有办法对付他,嘴角挂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叶屹死了。”李明达道。

齐飞目光滞住,眼皮随即眨了一下,不以为然的,而后坦然地看向李明达。

“自尽而死,倒是可惜了他的才华,不过也算死得很有气节,他能把互相帮助壮大到这等地步,也确实非一般凡人可为。就是在座的我们,也都不及他。”李明达边说边露出一副敬仰叹服之情,转而悄悄观察齐飞的反应,他的面色果然有了变化,

“想来这案子审完公布于众之后,会在百姓之中掀起一场大波澜。不过他虽死了,倒是可以留名。只可惜你是排行第二的副帮主,作为帮派里的账房,也有一点点管账的才华,不过这世间人谁会有工夫关心第二,眼里只有第一。你说对不对,房少卿?”李明达转头看向房遗直,故意问他。

房遗直温润地点了点头,又看向魏叔玉,“此话不假!就比如提起这长安城第一美男,大家都会想到叔玉。但若提及第二,大概谁道不出一个能让众人肯定的名字。”

魏叔玉忙道不敢。

狄仁杰笑,“这点你不用谦虚,你本来就是第一。”

李明达点头附和。

魏叔玉顿时红了脸,其实他容貌好这件事,他心里自然清楚,但是忽然被这么多他佩服优秀的人赞扬,他也会不好意思的。

齐飞随着众人的目光看着魏叔玉,当然一眼就瞧出他皮相好。但瞧众人因为他“第一”就恭维赞扬他,齐飞免不得就想到自己是‘第二’的窘况,他气得整张脸铁青,情绪开始狂躁起来。

“我才是第一,我才是互相帮真正的帮主!叶屹他算什么,帮里上上下下的事都是我在忙活,他不过是坐在那里干等着我给钱吃饭的蠢货罢了!”齐飞咯咯咬牙,愤恨道。

“可了不得,一句话就想占了人家帮主的便宜。叶屹若是没死,听你说这话不知会作何反应。”狄仁杰见齐飞忽然发狂,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贵主那番话是在故意刺激齐飞,他就赶忙出言配合。

齐飞重重地冷哼一声,扬眉看向狄仁杰:“是不是我的功劳,你们一审我就清楚,很多事情只有我才知道,他屁都不懂。我承认这互相帮的主意是他当初想出来,但也就只有这点功劳,真正把帮派发扬光大的人是我。”

“说的好听。”房遗直转眸看眼狄仁杰和魏叔玉,轻笑一声。狄仁杰和魏叔玉随即都轻蔑的嘲笑起来。

齐飞见他们这样,被刺激得更激动。“我说是我你们不信是么?那好,我问你们,你们可知道互相帮这些年来,捞到了多少钱财?既然叶屹是死在牢中,想必你们审问过他吧,他说了么?他知道么?”

“钱财?你们互相帮不过是一群无助的人凑在一起,互相帮个小忙而已,又不是做生意,怎可能捞到钱财。莫要说笑了!”魏叔玉讥笑不已,“不过这后来是有些贪心,收留了个心大的属下,竟胆敢觊觎尉迟家的金矿地图,还杀害倭国公主。但这是石红玉的了不得,是人家女人的能耐,和你也没干系。”

“当然有干系,我就是石红玉的主人!是我养得她,让她有机会为互相帮出力。”齐飞很看不惯魏叔玉说话的方式,转而扬头看向坐在正上首之位的李明达,“不信公主可以将石红玉叫来,我们对峙。我就是石红玉真正的主人。”

“你刚刚或许没听明白,我没有说你不是石红玉的主人,我只是说碰巧你幸运,养了个厉害的属下。已经说过了,你属下厉害是她自己的能耐,和你有什么干系?说起来你这个副帮主倒真只能是个算账的,上有统揽全局的帮主,下有花容月貌可以牺牲色相换取一切的忠心女仆。人家出美色出脑子,你就最好了,躲在账房里清闲,坐享其成。”魏叔玉讥讽地更为凶猛。

齐飞脸憋得通红,狠狠地握拳,就在魏叔玉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猛地爆吼:“我才是帮里最厉害的人!石红玉我是教出来的,互相帮能有今日也是我的功劳。你们以为没有金子是么?好,我这就领你们好好看看,我们互相帮有多少钱!”

齐飞说罢,就起身要走。

“你做什么去!”程处弼一把抓住齐飞。

“带你们见识见识!”齐飞说罢,就转眸看向李明达,他知道在场人之中,公主的地位最高,说话自然也是最有分量,“莫非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我有心招供,带你们去指认,你们却连去都不敢去。”

“带路。”李明达道。

齐飞瞪眼魏叔玉,嚣张地笑一声,就大迈步走。随后一行人就到了齐飞在归义坊的住处。院子里屋舍三间,都十分破旧。屋子外墙糊着厚厚地一层黄泥,抹得坑坑洼洼,一点都不平整,故而把整个院子衬得更加寒酸破旧了。

魏叔玉一进到这里,就夸张地环顾一周,刺激齐飞道:“这么破的地方你告诉我有黄金?是黄土吧?”

李明达和房遗直速扫视整个院子的情况后,此时已经把目光就定格在泥土抹得最厚的那堵墙上。她和房遗直对视一眼后,了然彼此心中都有相同的猜测的。

这时候魏叔玉的话,引来随行衙差们的哈哈大笑。

齐飞也笑,脸上洋溢着几分得意和自信,他口气铿锵地对魏叔玉道:“你再好好看看,别最后闪瞎了你的眼!”

狄仁杰和魏叔玉在齐飞的话的提醒下,再一次观察院子的情况,随后考虑到金子可能的藏匿之处,最终一人把怀疑地目光放在了墙上,另一人则看向了院子里的一口井。

李明达命侍卫铲墙。侍卫拿刀狠狠地往墙里一戳,就撞了什么硬东西。而后转动刀刃,快速刮掉了墙上的黄土,一抹璀璨的金黄露了出来。侍卫见状,加快抠挖的速度,很快就露出了一整块金砖。

齐飞见侍卫一脸诧异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这下见识了?到底谁才是真正壮大互相帮的帮主!”

李明达一面命人将黄土墙拆了,一面进屋环顾。程处弼在旁和李明达说明情况,“先前来搜查过,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可以放名单账本之类的东西。”

李明达亲自看过之后,也觉得这地方‘家徒四壁’,没什么可藏之处。

“会不会也和金子一样,被封在墙里了?”狄仁杰问。

“既然是账本,一定要经常拿取进行记录,必然不会封在墙里。”不过李明达还是为了避免遗漏,谨慎地叫人检查所有的墙面。

随后不久,一整墙的金砖都被抠挖露了出来。虽有泥土夹杂在缝隙之中,但是一点都不影响它发出灿烂灿金光,整整一面墙的金砖,实在是叫人无法移开目光。

当下这边挖墙现金砖的举动,很快吸引了附近百姓的注意,尽管有衙差在院外驱赶,但还是没能阻挡百姓们的口口相传,随即引得越来越多的百姓在外围远远地围观。

齐飞此时还被这押着站在院中间,他看到自己那一整面金墙后,脸上除了有惋惜恼怒之色,还浮起几分得意之色。虽然金子没了,但至少他证明了自己。齐飞扭头,看到那边有那么多百姓发出唏嘘惊叹之声。他顿然觉得很骄傲,哈哈大笑几声,把身体挺得更直。

李明达随后从屋子里出来,见到有这么多百姓,心料不好。

恢复冷静的齐飞,眼珠子转转,脑子里也想明白一些事。

“我知道了,你们看到金子还不知足,想找互相帮的名单和账本是不是?放心吧,你们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会给你们。”

“不给很正常,因为你压根就没有。”魏叔玉道。

齐飞瞪他:“怎么,见识了我一整墙的金砖还不甘心,还想通过激将我的方法知道更多?你们真把我当成糊涂蠢材?呵,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了。都好瞧瞧,这一整面金砖在我家的墙里,我若不是互相帮的帮主,能做到么,谁会舍得把这多记住你放在别人家!哈哈哈……”

齐飞越说声音越大,越嚣张。他高喊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四周的百姓知道他的作为,搞出大动静。

侍卫随手抓了一把稻草就堵住了齐飞的嘴,将他押向肆意楼。

一行人随即都骑马朝肆意楼去了。

“疏漏了有百姓围观的情况,刚刚让他得逞了。这齐飞自觉‘扬名’了,之后只怕他不会再招供什么。”狄仁杰皱眉,有些发愁地叹道。

魏叔玉点点头,也发愁这件事,转而就抬眼看着在前头那抹娇小的身影。本身案子错综复杂,对人就是个挑战,其中牵涉的人物又是……

魏叔玉一想到少时那个站在阳光下,一直会对他甜甜微笑的女孩,心底就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和心疼感。那时候的公主还很黏着她的太子大哥。太子殿下对她亦是喜欢至极。公主那时候很是痴迷木雕的小人。太子时常会因公外出,就每到一处地方,都会在当地买木雕的小人送给她。不到一年的时间,公主的房间里就攒了两大箱,都是太子送的。

晋阳公主嘴里也会时常念叨太子,说他是她最敬重爱戴的兄长。

多深厚的兄妹情分一直令他艳羡不已!以至于有段时间,魏叔玉羡慕地跟着效仿,待妹妹魏婉淑胜过所有。其实时至今日,他对魏婉淑也比别家兄长对妹妹好几倍。

“肆意楼到了。”

狄仁杰的一声提醒,令魏叔玉扯回思绪。他定睛再往前看的时候,已然不见公主的身影。

狄仁杰一眼看破他,笑叹:“他们都进去了,咱们也快点。”

魏叔玉点头,利落跳下了马,忙跟了进去。

肆意楼早已经接到衙差的提前通告,已经将楼内所有客人清空。

一进门,李明达就打量齐飞,让他交代账本的藏匿之处。

齐飞眼珠子转了下,看着地面,不出声,不承认。

“你不常出现,只有阴天的时候你才在。所以我猜这随时需要记录的账本,必然就在肆意楼。原因至少有两个,拿取方便是其一,魏王产业没人敢擅动为其二。”

李明达的话让齐飞的眼皮多眨了两下,他板着一张脸,盯着地面,不欲做出任何表情让对方发现破绽。然而他并不知晓,他面部那些细微的表情,早已经入了公主的眼,并被察觉出了破绽。

肆意楼内的店掌柜早已经带着楼内众多仆从规避。所以而今楼里,就只有李明达等官府的人带着齐飞在此‘旧地重游’。齐飞闷声被迫跟着李明达一间间房走,一直走到最后一间库房,他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面部的肉没有任何绷紧状态。相比与他刚进肆意楼的紧张之态比,差距很大。

在旁不知情的狄仁杰和魏叔玉此番跟着行走,皆是满心疑惑。这样带着犯人走走,不去严刑逼问,真的可以找到账本?

狄仁杰虽然清楚公主是个聪明之人,不大会做什么蠢事,但是他真的很疑惑现在做这个是否真的有用。狄仁杰拽住魏叔玉,小声疑惑地问他懂不懂。魏叔玉也摇头,眼瞧着公主那边又往肆意楼大堂的方向回,魏叔玉才出声跟狄仁杰道出他的担心。

“这案子涉嫌东宫,我担心贵主可能是心慌了,所以就……”

狄仁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俩人随即琢磨着,该怎么帮助公主尽快弄清楚案子,那厢田邯缮就来了,传公主的吩咐,请他们帮忙审问叶屹名单上的东宫官员。

“过会儿就是晌午放值的时间,程侍卫会带上人,将名单上的东宫官员悄悄请到尉迟郎君家,还要劳烦二位帮忙审问。贵主说了,若是没有实质的证据,不要太过刁难这些官员,问清楚就好。不过却也可以震吓他们一下,让他们明白事情的利害。有事最好当下解释清楚,回头名单呈给以后,他们再没有了解释的机会。”

魏叔玉和狄仁杰忙应承。

“还有一句最重要的嘱咐,不要徇私。”田邯缮补充一句,接着笑道,“贵主相信二位郎君才智可堪当此任,还请二位认真行事,不要令贵主失望。”

田邯缮说罢,就行礼道谢。

二人忙叹人田邯缮太过客气。

李明达在大堂徘徊着,转即见魏叔玉和狄仁杰远远对自己行礼告辞,也对他们点了下头。二人随即去了。

再看一旁被押解的齐飞,额头上已经隐隐冒出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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