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石星的战斗已经结束,清剿工作,也接近了尾声。
倾巢而出的西约联军,并没有在蓝石星留下多少留守部队。除了一支杰彭A级舰队之外,只有一些地方守卫部队。这些兵力,在斐扬十九集团舰队的第一波攻击中,就已经损失殆尽,等到斐扬舰队占领了太空港,其装甲部队以雷霆万钧之势四面出击时,残余的西约陆空部队,只能选择投降或覆灭。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块在西约的东南战区作战地图上,已经被标注为腹地的星球,会遭遇斐扬舰队的偷袭。斐盟这一刀,实在捅得又准又狠。
要知道,此刻的蓝石星,防御空虚不说,也正是经营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这里的矿产资源,正源源不断地被开采出来,许多西约企业商团,也刚刚走上轨道。被斐盟舰队这一袭击,之前的一切努力和投入,都将化为乌有。就算反攻回来,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也休想恢复元气。
更严重的是,西约在整个东南区域的战略部署,也将因为这一重要前进基地的意外失守,而受到影响。
没有了蓝石星,许多计划,都将无从实施。雷斯克星系、东南主航道和勒雷牛顿星系原本互相关联的战局,已经断成了无法呼应的三截。在雷斯克,苏斯军将独自面对斐盟联军。在东南主航道,苏斯和杰彭的舰队,没有增援和补给。在勒雷,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都必须提防长弓星系的斐盟舰队,从背后捅上一刀。
一次偷袭,西约失去的不光是资源,基地和舰队,还有辛苦建立的战略优势,士气,以及信心和先手。
蓝石星弗洛奥克军事基地一号机场,修建在基地东南的一座海拔五百米的山上。
沿着宽阔笔直的飞行公路,从基地中心区到机场只需要几分钟时间。到了山顶,穿过飞行公路尽头两侧满是参天大树的山坡,视线就霍然开朗。那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平地。公路左侧,是机场起降坪和仓库、营房、导航塔,以及供穿梭机快速起降的通天塔。右侧,则是一排修建于悬崖边缘,一直连绵到视线望不到地尽头的悬浮泊位。
迷彩涂装的越野车,在飞行公路尽头,放下了四轮,轰鸣着,拐上了通往码头的道路。在飞快地驶过十余艘巨大的战舰,绕过一个横在公路正中的弹坑后,停在了一艘战列舰雄壮的舰首前。
道格拉斯跳下了越野车,举目四眺。悬浮于半空中的战舰身后,就是弗洛奥克市。晴空万里,山下平原上的城市秋毫毕现。高低错落的楼群,纵横交错的公路,还有周边密密麻麻的工业区和更远处的陆军基地……这就是一个军事小城。城市里的所有一切,都是为脚下的这个军事基地而存在的。
虽然此刻站在山上,看见的城市,显得那么地宁静而祥和。可是,道格拉斯知道,在那里,正在掀起一股风暴。十九集团舰队所属的三个航空陆战队装甲师,已经全部放了出去。无数的【天赋】和【神赐】,正在这个星球的每一个城市,清理着西约留在这里的一切。包括他们的士兵,也包括他们的企业和移民。
会有哭号,也会有一些惨不忍睹的场面,可是,这都不是停止的理由。这就是战争。当这些西约移民不遗余力地支持自己的政斧,离开自己的国家跟随自己的军队抵达这片被征服的土地,开始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明白,这一切,是有代价的。他们坐上了赌桌,就必须做好输钱的准备。
道格拉斯大步走上了【天蝎座】号战列舰。已经发现最高长官到来的船员们,没有慌张的集合和列队迎接,他们只微笑着向道格拉斯举手敬礼,然后继续各自忙碌。
每天一次的巡视,已经是这支舰队接受道格拉斯的领导后,养成的惯例。
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有多么忙,道格拉斯总会下到最基层,倾听一线作战官兵的心声。这不是假惺惺的关怀,也不是作秀,而是实实在在的一项工作。这位年轻的长官,可不是一个纸上谈兵好大喜功的草包。他在用这种方式,将整支舰队,印上他的烙印。
普通士兵,有了直接表达自己意见和建议的渠道,他们关于舰队的每一个建议,都是从训练,工作和战斗中得来的。无论是新型能量炮的小毛病,火控系统的校正,上级军官的错误决定,还是生活饮食的不习惯,道格拉斯都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会认真的对待每一个切实有效的建议。并在战斗之前,解决问题。
跟随这样一位务实,细致,并总能做出正确判断和决定的长官,是行走于生死边缘的士兵们,最庆幸的事情。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没想过要成为将军元帅。他们只希望,能够活到战争结束,而不是因为指挥官的愚蠢,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丢掉姓命。
在成为十九集团舰队的指挥官之前,道格拉斯的名声很响。很多人都知道这位虽然算不上天才级,但却比许多天才更出色的青年将领。不过,那也只是听说而已。直到在寄居蟹星系数十天的潜伏中,道格拉斯才用他独特的倾听方式,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而在这一场经典的偷袭战中,他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胜利的结果,早在推演和作战计划中,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外乎如此。
“出什么问题了?”道格拉斯蹲在战舰巨大的动力舱底层的动力储存器旁边,冲一名正在检修的机修兵问道。
“长官,这家伙罢工了!”机修兵拍了拍头顶比一辆公共飞行车更大的动力储存器合金外壳,发出砰砰地声响,恼火地道:“打那艘杰彭战列舰的时候,主炮舱用得太狠了,跟我们动力部门提交的能量配额,比正常作战高了百分之三十。这些家伙,也真够混蛋的。如果不是隔得远,推进舱那帮人就能冲到舰首去,把主炮舱里包括一级指挥员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揍上一顿。然后问问他们,要不要干脆把战舰停下来当做炮台,让他们打个够?!”
道格拉斯笑了起来:“看来,这个问题,还是动力舱解决的。这个动力储存器,就是在那时候被弄坏的吧?”
“是的,长官。”机修兵从圆柱形的储存器下方钻出来,抓起挂在旁边的一张脏兮兮的毛巾,擦了擦满是油污的手,从移动监测器上,拉出一根数据线,插进储存器电子控制系统的插槽里,嘴里抱怨道:“没有哪个动力储存器,能够在十分钟内来回刷上六次。这种频率地冲放加速,内部储备单元,根本就受不了。”
“赶紧恢复它的健康吧。或许,不久之后,你会再想把主炮舱的那帮家伙打一顿。”道格拉斯笑着站起身来:“记着,等那帮混蛋被记了军功,别忘了敲诈他们一顿好的。这一次,他们可是击毁了五艘杰彭战舰。”
“那是杰彭人太不经揍!”机修兵撇了撇嘴,快活地道:“就凭他们那些老掉牙的战舰,别说他们没防备,遇见我们四支舰队同时揍,就算正面对垒,咱们一支B级舰队,也能把他们打得哭爹叫娘!我看了看,那些战舰,最老的,大概都有二十年的舰龄了吧?”
“别小看杰彭人。”道格拉斯摇了摇头道:“虽然他们的常规部队,有许多都是老旧装备,可是,他们的数量,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而且,他们的皇家舰队,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装备的也都是最先进的战舰和武器。你和你的同伴们,可千万不能有轻敌的思想。”
“是,将军。”机修兵认真地道:“我明白了。您的忠告,我会传达给这艘船上的每一个人。不过,也请您相信我们的勇气和战斗力!”
说着,士兵小心地问道:“那帮该死的杰彭人,什么时候,会投入反攻?!”
道格拉斯道:“很快。这里,毕竟是西约的战略节点,失去了这里,他们脖子,就如同被我们掐住了。”
“嗯!”机修兵拆下了检测电脑的数据线,再一次将储存器的维修盖打开,一边用自动维修臂卸着螺丝,一边道:“咱们现在,就像是钉在他们心口上的钉子。不赶走我们,他们什么也干不了。如果查克纳人的动作再快一点,恐怕,战火,就得烧到他们国境线以内了。”
道格拉斯饶有兴致地听着,一点也不觉得和一名机修兵讨论战略问题,有什么不合适。尽管这看起来有些可笑。
“将军,咱们十九集团舰队,这一次算出名了吧?”机修兵脸上的表情,显得兴奋而八卦:“这么完美的偷袭行动,又是在西约的要害部位。我想,全宇宙的目光,恐怕都集中在我们身上。”
“我想是的。”道格拉斯哈哈大笑,这位机修兵,直率的虚荣,有些可爱。长弓星系被偷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宇宙,西约一天不拿回这里,他们的战略优势,就一天发挥不出来。说这里是目光的焦点,是整个东南星域战局的核心,一点也不为过。
“我的女友,一定会为我能参加这次战斗感到骄傲的。”机修兵笑嘻嘻地道。
这时候,道格拉斯的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道格拉斯冲机修兵做了个噤声地手势,接通了通讯。几秒钟后,他的眉毛,就紧紧皱了起来。
“好了,我该走了。很高兴认识你,士兵。”结束通话的道格拉斯,冲机修兵敬了个军礼:“我是道格拉斯中将。”
“上等兵,约翰。欧文。”机修兵赶紧还礼,黑漆漆满是油污的脸上,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能跟您聊天,是我的荣幸。我会把这次谈话,告诉我的孙子。”
道格拉斯微微一笑,离开了这位有些饶舌的快活士兵。
一直等到道格拉斯的背影,消失在机舱自动门外,机修兵欧文,才收回了钦佩地目光,并加快了自己手里的工作。
虽然道格拉斯看起来很从容,可是,就在刚才,机修兵从道格拉斯通讯器隐约传来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两支比纳尔特帝国的象级皇家舰队,已经出现在了距离长弓星系只有两个跳跃点的公共信息。那里,是十九集团舰队布置侦查舰的外围警戒线。
机修兵的心跳在加速。
两支象级皇家舰队,那是六支A级舰队的规模!毫无疑问,这意味着一场殊死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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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在沉默中继续前行。
胖子站在中央控制台突前的圆弧栏杆边,看着舰桥视窗外深邃地宇宙,感触良多。
稀里糊涂地从军,稀里糊涂地卷入战争,稀里糊涂地成为勒雷联邦英雄,又稀里糊涂地流落玛尔斯自由世界。自己,似乎会永远地在战争中这么稀里糊涂地挣扎下去。联邦已经四分五裂,西约还强大得纹丝不动,战争的未来,依旧扑朔迷离,自己成为一代天骄,绝世小恶霸的梦想,也因此遥遥无期。
泪水涌上了眼眶……这曰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再这么混下去,小恶霸,就变成老银棍了。那意境,相差了何止万里!
“在想什么?”身后,传来了方香轻柔低语。
胖子转过头。眼前,美艳绝伦地萨勒加少将,眼眶依旧是红红的,显得格外楚楚动人。一直压抑着情绪的她,终于在回归长弓星系,并重新站在托尔斯泰牺牲的那片空域时,让眼泪毫无顾忌地夺眶而出。
“没什么。”胖子憨厚地笑了笑,转过身,望向窗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坚毅,仿佛正在思考着人类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