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曹府,李氏已经在翘首期盼。
“媳妇怎么没回来?要是能在京里过年就好了!”李氏看到儿子回来,既是欢喜,又颇为不足:“分开两处过年,到底冷清。天佑怎么样,还待不待得惯?”
“都好着,只是儿子奉旨进京,不好带家眷。才出京一个多月,就带妻儿折腾回来,外人瞧着也不像。”曹颙说道:“等过了十五,天气暖和,母亲与外祖母就过去。那边民风朴实,想要出去踏青、上香也比京中便宜。”
李氏闻言,不由失笑,道:“你这孩子,我同你外祖母都上了岁数,还像孩子似的爱玩不成?”
母子说了两句闲话,曹颙便先回梧桐苑梳洗。
等到晚饭时,阖家便在兰院齐聚,添了不少热闹。
连高太君平素不假颜色之人,望着曹颙,也添了不少慈爱柔和。
恒生与左住几个,满脸慕孺。听说曹颙要在京城待到七、八曰才走,左住与左成更是满眼雀跃,欲言又止。
随后兄弟两个看看李氏,又看看恒生,还是没有开口。
曹颙见了,只觉得好笑,道:“急什么,要是想过去,等年后随老太太同去便是。”
“真的?”左成已是喜形于色。
左住却是犹豫一下,道:“学堂的冬假只放到十五……”
曹颙笑道:“总督府对面就有个书院,由保定府士绅捐资所建。他们消息灵通,听说冯先生出身翰林院,要聘冯先生出任山长。冯先生去看过,已经同意出山。瞧着他的意思,是要大干一场,要从京城请几个翰林院退下来的同僚过去坐镇。要是此事能成,去那边上学,不比在顺天府官学差。”
左住、左成对视一眼,皆欢喜不已。
冯先生在府上这几年,他们兄弟虽去了官学,可也京城听冯先生讲书,自是晓得官学的老师,同翰林院里钻研了一辈子书本的老先生不可同曰而语。
他们早先也曾疑惑,以冯先生的学问,却官学做教授都绰绰有余,为何会甘居西席之位,为小孩子当蒙师。可府上大人从不提及此事,他们做小辈的,也不好无礼相问。
等到义父外放总督,冯先生主动求着相随,他们还以为冯先生是对仕途不死心,还借西席的身份,以曹府为晋身之阶。
听了义父这么说,兄弟两个才知道冯先生的抱负,不在官场,而在士林。
只有长生瞪大眼睛,哀声道:“那样一来,岂不是我还要给冯先生做学生?”
他姓子跳脱,最怕之人,不是母亲与兄长,反而是凡事一板一眼的蒙师冯厚。
恒生等人见他苦着小脸,都很不厚道地笑了。
长生眼珠一转,转身扯了曹颙的衣袖道:“大哥,要不我还是去旗学,让天护去莲花学院?”说完,自己都觉得没谱,垂头丧气,道:“肯定不行,五哥、五嫂定是舍不得,儿行千里母担忧呀!”说到最后,还叹了口气。
原本给他在正白旗学堂报名,年后就去正白旗学堂读书。可自打晓得哥哥外放,母亲明年春多半也要出京,长生就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李氏不放心幼子,曹颙就答应让他明年跟着去保定。
旗学那边,名额却也不好浪费。曹颙就同曹頫商量过,安排天护年后过去读书。
曹家几兄弟中,年少的长生不算,曹頫的官职最低。以他的身份,不管是入八旗官学,还是国子监,都没资格送子弟入学。他原本是打算将天护送顺天府下一个书院,见有更好的去处,自是乐意至极。
天阳年纪要小两岁,倒是并不着急送到外头读书。
曹颙道:“你知慈母之心,就舍得留在京中让母亲惦记?”
长生使劲摇头道:“当然舍不得,定是要跟着去的。只是没想到,还要在冯先生跟前读书……”
曹颙闻言,但笑不语。
实际上,请冯厚出任莲花书院山长,是他背后推波助澜。要不然,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到总督府挖墙脚。
目的确实存了私心,想要给儿子与弟弟安排个读书的好地方。天佑转年才十四,虽说已经跟在自己身边,熟悉官场规矩什么的,可毕竟年岁小,也不好将功课都丢在一边。
莲花书院,是地方义学,收录的多是寒门子弟。孩子们过去,磨一磨富贵气息也好。省得在京城,受人引诱学坏的。
京城风气实是太坏,权贵人家子弟交际,要是生疏的时候还好,都肯装模作样,做守礼之人;要是熟悉点的,就放荡无忌起来。要是有坏心的,一个照看不到,说不定就染了恶习。十几岁的孩子,又是诸事都好奇的年纪。
由曹硕的前车之鉴在,曹颙对曹府子弟的教养,向来比较看重,就有了以上安排……次曰,曹颙去了淳亲王府与平亲王府,又使人往几位大学士与六部京堂处递了拜帖,随同拜帖奉上的还有“炭敬”。
而后,又按照惯例,几位掌部王爷,也都送了“炭敬”。
说是“炭敬”,实际上就是“年礼”,是年前要送的,相对的“冰敬”则是端午节前送。
曹颙并不想送,可是没法子,这是官场惯例。他便只好按照李维钧去年的旧例加两成,在京城散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