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的头脑比之阁罗凤来的更为清醒。虽然她是阁罗凤的坚定支持者,但在和大唐为敌这件事上,阿萝曾不止一次的提醒阁罗凤这是危险的行为。只可惜阁罗凤新任国主,满怀一腔雄心壮志,自以为会成就一番大事业,所以将阿萝的话当做耳旁风罢了。
自王源所率剑南军攻入南诏国境内之后,阿萝便一直希望阁罗凤能够同唐军议和,让情势不至于变得恶化。故而与阁罗凤因为战或者和的事情上产生过多次争执。阁罗凤也直到羊且咩城之战一败涂地,才豁然明白了阿萝之前的苦心。
此次阿萝铤而走险,也是想最后挽救南诏国于危难之中。能控制住王源,便能为南诏国争取最大的利益。直接控制王源下令退兵或许显得突兀,但起码能够让王源接受那些无关痛痒的和议条款,这才是阿萝想要的。而现在,自己的行动宣告失败,而王源刚才的话又描绘了一个更为可怕的场景,这如何让阿萝不心惊肉跳,恐惧不已。
“求……求你不要那么做。求你。”阿萝忽然站起身来,盈盈跪倒在地朝王源磕头,高贵的公主终于低下了她不屈的头颅。她不惧自己的生死,不惧自己的清白受污,但她惧怕的是黯淡血腥的南诏国的未来。
王源肃容道:“公主请起,不必如此。”
阿萝低声道:“但求你不要那么做,阿萝愿一生一世为你的奴婢,但求你不要让我们南诏国陷入混乱和厮杀之中。苍山之下,洱海之滨已经混乱了几百年,南诏百姓们已经受够了,再也经不起自相残杀的局面了。”
王源微笑道:“我既跟你坦陈说出我的打算,便是不想走到那一步。是否要那么做,不取决于我,完全取决于你们南诏国。你明白我的意思么?起来说话,这样很别扭。”
阿萝缓缓起身,咬唇道:“我明白,你提出条件吧。希望我南诏国做出什么样的让步?”
王源道:“我这里有拟定好的几条和议的条件,你可以瞧一瞧,只要答应这些条件,和议便成,你南诏国便可存留。”
王源起身走到一旁的矮柜边,从矮柜中取出一张写着几行字迹的纸张来递给阿萝公主,阿萝公主伸手接过,在红烛下仔细阅读。
“其一,南诏国需立刻上书大唐朝廷认罪,承认南诏国臣属于大唐朝廷,年年进贡岁岁纳捐,以臣子自居。大唐皇帝陛下可封南诏国主阁罗凤为南诏王,以皇命统帅六诏。”
“其二,南诏国需立刻遣使至吐蕃国,宣布与吐蕃断绝干系,将吐蕃国赞普所封的王爵之位,所赠驼马金银等物品尽数退还。并宣布除非大唐朝廷准许,否则绝不同吐蕃国有丝毫的来往瓜葛。逗留南诏之吐蕃国使者官员必须一律交于大唐处置。”
“其三,大唐朝廷将在安定城、弄栋城两处设立两处羁縻州,南诏国需协助朝廷建立这两处羁縻州府,绝不准许这两处羁縻州的建立。在重建安定城的事项上要给予人力的协助。南诏国国境以弄栋城和安定城一线为界,若有越界行为,将被视同反叛。朝廷将毫不留情予以打击。”
“其四,南诏国攻占姚州之后劫掠之百姓财物一律退还,此次讨伐南诏国战死唐军数目高达五万余,南诏国难辞其咎。但南诏国亦死伤惨重,故抚恤之事可免。但南诏国需在洱海之畔为大唐阵亡将士立碑,写明这些将士的阵亡是因为南诏国叛唐所致。阁罗凤需亲自祭拜此碑谢罪。”
纸上的协议只有四条,但这四条每一条都是极难接受的条件。接受了这个协议,南诏国其实便丧失了很多土地和自主权。成为大唐属国这是必然之事,在安定城和弄栋城设立新的羁縻州府,这便等于是一东一西两柄尖刀插在南诏国的国门前。同吐蕃国绝交便杜绝了南诏国唯一可以联合对抗大唐的可能,南诏国从此再无力兴风起浪。最后一条看似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但这是一种精神上的侮辱和镇压。一旦在洱海之畔的唐军阵亡将士的大碑落成,这次和大唐的交战便成为一道刺目的纹身永远的纹在南诏军民的心里。而阁罗凤还要亲自祭拜,那更是过分的要求。
阿萝面色煞白,手指颤抖不已,她只想到议和条件的苛刻,但没想到苛刻到如此的地步。
“这……这些条件太过分了。这样一来,我南诏国其实便等同于灭国了,这些条件决不能答应。”阿萝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