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都一路南下,路上王源丝毫不敢耽搁,过嘉州渡大渡河南下,正月初二傍晚抵达戎州。原本计划是在戎州歇息一晚,次日一早抵达出发,午后便可抵达在戎州东南方一百二十里外的曲州境内。
然而傍晚时分抵达戎州之后,王源却看到了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大队大队的兵马正从南边的官道上进入戎州城中,这些士兵仓皇进城,毫无秩序,整座戎州城中一片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闻听节度副使王源抵达戎州,戎州大小官员从混乱中抽出身来迎接,王源也见到了本应在曲州坚守的剑南道兵马使孙友能的身影。王源的第一反应是:曲州失守了。
王源即刻在戎州州衙大堂上召集剑南节度兵马使孙友能以及数十名军政官员见面,详细询问目前的情形。第一个问题自然是曲州还在不在。
“孙将军,你为何身在戎州,曲州沦陷了么?”
四十余岁的孙友能身形胖硕,一张脸上满是白肉,不过态度倒也从容。
“回禀王副帅,腊月二十八开始,南诏兵马突然对我曲州所辖鲁甸一带发动攻击,本人率兵去救援,半路遇伏退回城中。南诏人尾随其后,随即发动对我曲州的进攻。直到今日上午,曲州战事仍在继续,南诏兵马跟疯了一般,被我打退多次,他们死伤无数。他们并未得逞。”
王源皱眉道:“如此说来,曲州并未失守是么?”
孙友能点头道:“当然。”
王源道:“那么你跑到戎州作甚?你该在曲州坚守御敌才对。大队兵马正在撤进城里,这难道是你主动下令放弃曲州了么?”
孙友能赔笑道:“这个……确实是卑职下令撤离曲州了,因为卑职觉得坚守曲州不是个好主意。早早将兵马撤到戎州,据泸水而守,比之在曲州坚守更为有效。”
王源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将曲州拱手送给南诏人。”
孙友能微笑道:“王副帅,卑职说的很清楚了,卑职觉得曲州难保,与其在曲州与敌死磕,还不如退守戎州坚守泸水防线更好。”
“然则,现在曲州的情形如何?是丢了还是没丢,请你给个明确说法。”王源声音变得凌厉起来。
“这个……卑职不太清楚,卑职撤离曲州时曲州尚在,而且剑南节度行军司马宋建功率所部八千人没有撤离,尚在曲州坚守。”
王源缓缓从案后起身,来到孙友能面前凝视他道:“孙将军,你是要告诉我说,宋将军率部坚守曲州,而你却带着兵马撤了?曲州总共三万兵马守城,你带走了两万多,只留下了宋将军的八千人?”
孙友能嘟囔道:“王副帅,您不知道情形,南诏兵马跟发了疯似的攻打不停,城南墙被突破好几次。曲州城墙不高,并不利于坚守,我这才下令放弃曲州的。我同宋将军商议退守戎州,可是他死活不同意,无奈之下,我才不得不自己带了兵马撤走。我可没让他留在那里送死,他不听我的劝告我有什么办法?”
王源呵呵而笑道:“倒是宋将军不识抬举了。孙将军,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收到鲜于大帅的回令没有?”
“收到了。”
“回令上怎么说的?”
“这个……让卑职坚守曲州,待王副帅抵达曲州接手守城事宜。”
王源点点头道:“好,你记得很清楚,那么你是怎么做的?你违抗了军令,私自放弃曲州,将兵马撤到了戎州,这算不算违抗军令?”
孙有能忙道:“王副帅,刚才卑职已经说了缘由了,曲州实在是无法坚守,卑职这么做也是为了长远考虑。”
王源不再理他,转身扫视堂上数十名将领和官员,沉声问道:“诸位当中可有人知道违抗军令该当何罪?战场上临战脱逃该当何罪?”
堂上一片静默,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说话。王源厉声大喝:“谁知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