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琛只说了两个字, 就不再开口。
他丝毫不在意在场众人到底如何想,只颇为淡然地行至场中,恰好停在舒清妩身边。
“端嫔, 朕金口玉言,你且相信?”
张采荷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几乎是惨白的,仔细看还泛着青黑颜色。
她眼睛里的怨恨和愤怒全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莫名的迷茫和委屈,她不知道,自己这一通落水,明明自己才是可怜人,为何陛下对她竟是如此态度。
难道,舒婕妤就真的这么好,这么得他的心吗?
张采荷刚才落水没有哭, 得知自己未曾有孕也没哭,倒是此刻被萧锦琛如此冷待, 竟是小声哭起来。
“陛下, ”张采荷哭道, “陛下,臣妾真的看到了那一抹银白光芒, 绝不是要污蔑舒婕妤。”
萧锦琛顿了顿,没有回应她的话, 反而去看太后:“母后,端嫔已经病糊涂,这里又寒冷刺骨, 还是让她赶紧回宫修养吧。其余的事, 且去迎风阁再议。”
这三更半夜的, 一群人就在荷花池边这么站着吹冷风,便是端嫔能顶得住,太后也顶不住。
她年纪大了,若是再“感染风寒”,那萧锦琛就会更麻烦。
他一向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干脆利落同太后交涉。
太后看了看一脸绝望的端嫔,又看了一眼板着脸的皇帝,最后还是道:“好孩子,你先回去歇着,留张桐在这里,她准保能把事情讲清楚,你放心,这里有姑母在,绝对不会让你平白受这么大委屈。”
最后那几个字,太后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张采荷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木然点点头,就这么被宫人们送回了碧云宫。
剩下的这群宫妃们,自然跟着皇帝陛下回到迎风阁,在暖融融的火盆边坐下来。
回到温暖的室内,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盛京的冬日夜晚寒冷刺骨,御花园树木繁多,比旁的宫室都要更冷一些,更别提荷花池边。
冬日时节,荷花早就败了,只有零星残败荷叶漂在泛着冷光的水面上,颇有些颓废和破败。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端嫔跑那地方做什么。
大家虽是看了一场好戏,却也着实吹了一身冷风,此刻都坐在迎风阁里搓手。
舒清妩喝了一口热茶,安安稳稳坐在冯秋月身旁,心里在想张采荷这事。
今日众人穿什么样的大氅都是随意而为,当然,可以提前去尚宫局打听,看看哪宫做了新衣裳,但舒清妩这边却没什么动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一切,说明对方早就存了这个心。
从张采荷要去荷花池开始,对方就布好了这个局。
若是一击不成,无法直接给舒清妩定罪,也能让张采荷大病一场,勉强算是一箭双雕。
舒清妩垂下眼眸,看着茶盏里自己的倒影,微微勾起唇角。
每做一件事都如此严谨的,绝对不轻易出手也从来不露面的,非惠嫔谭淑慧莫属。
只要跟张采荷有关的事,舒清妩都是第一个怀疑谭淑慧。
她微微抬起头,往对面的谭淑慧看去,只看她也低着头,安安静静坐在那喝茶。
舒清妩心想,谭淑慧肯定想不到有萧锦琛这个意外。
当然,在春风亭同萧锦琛偶遇也出乎舒清妩意料,但萧锦琛若不在,春风亭又只舒清妩一个人,那她确实说不清。
现在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倒是没人敢去质疑他,只是狠狠扫了坚信舒清妩害了她的端嫔的脸,也惹了太后不愉。
便是没了栽赃陷害妃嫔这个罪名,舒清妩在太后那也讨了好。
谭淑慧出手确实太过严谨,舒清妩倒是很佩服她。
能把心思全部用在做坏事上,也是舒清妩平生仅见。
众人坐好之后,太后就开了口:“张桐,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张桐刚刚差点没跳进池中,因此身上也有些泥点,可她却全然不在意,心里面都是落水受寒的张采荷。
她上前一步,对众人行礼,然后开口:“回禀太后娘娘、陛下,端嫔娘娘这几日身体不适,便想着趁今日走百病特地去去病气,宫中不比坊间,走百病也不过在御花园赏灯,娘娘就想直接去荷花池给自己祈福,祈求平安康健。”
虽然张桐嘴里说是身体不适,但刚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实际上是因为张采荷月事迟了五日,以为自己有孕,特地去荷花池祈子的。
莲蓬多子,寓意多子多福,又跟张采荷的闺名贴合,这么一想就能想通。
不过有了隆太医的诊断,张采荷到底未曾有孕,说出来实在太有损颜面,所以张桐就变通了一下,倒也说得过去。
果然太后一听,立即就给张采荷找补:“可怜的采荷,原是病了。”
迎风阁一片安然,大家都不吭声,只听主位的几个人交谈。
张桐冲太后福了福,继续道:“当时荷花池风大寒冷,娘娘身体弱受不住,就让臣回来迎风阁再取个暖炉过去,也好暖暖手,结果还为等臣赶回迎风阁,就听到娘娘惊呼救命。”
从荷花池到迎风阁来回差不多一刻的时间,也就这一刻之间,张采荷就被人推入水中,遭了大罪。
太后一听这段,心里就受不了,低头抹了抹眼泪。